第645章 问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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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小小的绿芽。 和地窖中别的东西不一样。 在这已经习惯的恶臭中,带着淡淡湿润的生草气味。 被铁索锁住的女人,减少了尖叫次数,珍惜地环抱着这根细芽。 从地窖抛下来的食物很少。 少得只够勉强维持最基本的生存。 随时处于饥饿中的疯妇,将能寻到的一切东西塞进嘴里。 唯独这根稚嫩的芽。 她极干瘦,像是一条守护珍宝的蛇,屈身将这小芽护住。 时间渐渐过去,小芽渐渐长大。 继续生长下去,或有一日能顶破这地窖。 冲破黑暗。 从破口露出蓝天白云,吹进新鲜的风。 时间渐渐推移。 顾远曾来这地窖中打扫。 衣不蔽体,满身粪秽的盲女已与野兽无异。 当顾远试图靠近时,疯癫的女人便不顾一切地攻击他。 一次两次,顾远便也不想再管。 他比他爹顾长卫好一点——站在地窖口丢下来的食物要多点,有时带着不知名的肉。 谁也不会知道,蜷缩在黑暗中的疯妇,藏着一个小小秘密。 许是因为生在地窖中,这株人木的嫩苗,枝干并不挺拔,反倒生得藤蔓模样。 疯掉的盲女,日日将脸贴在树干上才得安眠。 这种习惯,持续到死亡降临。 她当然会死啊,常年不见天日,日复一日的饥饿。 死亡是必然。 顾远几日听不见地窖的喊声,下来看时,瞧见的便是躺在蛆虫里的死人。 那根捆人的铁链,已经因饥瘦松垮。 可到死,疯掉的妇人都没有挣脱开。 顾远曾想下来背尸,但地窖里实在太臭。 最终,他从地窖口抛洒下花泥,就这样将地窖填平了一层。 …… 玄泽一边说着,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他的眼睛能派上极大用场,但也带来一些后遗症。 感同身受地目睹,远比卷宗上两行公文要有感染力。 他吸着鼻子,指向一处:“那个女人,就躺在那。” 脚腕上还锁着铁链子。 玄泽抬袖抹了一把脸,手又在虚空拨弄了一下,捕捉到最后一个片段。 人木生长在这地窖。 与疯妇的尸体融合在了一块,它改变了生长姿态,藤蔓一般爬满黑暗。 因村中闹诡异,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顾远,进到地窖。 地窖门打开,光束照下来。 顾远终于看见这株奇花。 他先是惊愕,随后双眼发亮地狂喜发笑——这株奇木,在馥县定能卖出好价钱。 接着,顾远瞧见人木上的花朵舒展花瓣开放。 白脸长眼的女人脸,微笑着露了出来。 笑着笑着,坠下枝蔓,落地生芽。 顾远有了一个媳妇。 一个双眼空洞洞,瞧不见他有多窝囊狼狈的媳妇。 可人都是既要又要还要。 村人嘲笑这盲眼媳妇,笑了几回,顾远不敢对外人撒火,将碗砸向了盲妻的额头。 人首花生出的‘人’脆弱得很,声都没出便躺倒下去。 顾远将‘尸体’丢进了地窖。 没几日,他又有了一模一样的,越发肆无忌惮。 玄泽捂着脑袋。 在‘看’时,他经历了无数次死亡。 若不是赵鲤的长刀震煞,说不得已经随着一次次死去,身上生出些异变。 赵鲤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 忽而探手捏住他的手肘:“可以停了!” 玄泽已经到了极限,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赵鲤手劲大,捏得玄泽手骨生疼。 他脸色惨白,猛地从那些残留的画面中抽身。 他扶着身后的梯子,深吸一口气,致谢道:“多谢赵千户。” 赵鲤赞许地点了点头:“表现很好!” 至少毅力这一关,合格了! 突得了夸赞,玄泽抿着唇有些害羞。 缓了口气他问道:“赵千户,此种情况该如何处置?” 一个声音插嘴道:“把地窖掘开,挖出尸首焚烧。” 却是魏世在说话。 他在上边把风,也顺便看住地窖门,免得出现后路被堵之类的事件。 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把风同时,竖着耳朵在听。 这时才忍不住插嘴。 赵鲤抬头看他:“理论上没错。” “就是粗暴了点!” 或许,她们可以用更温和一些的处理办法。 比如通灵。 “或可试试问米通灵。”赵鲤道。 能被她的杀生刃震慑,地窖中的东西并不算可怕。 从玄泽的描述看,赵鲤对地窖中疯妇的执念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艺高人胆大,提出一个方案。 魏世看着下边黑黢黢的地窖,默默一抖缩回脑袋:“诸事不顺,多灾多难。” “诸事不顺,多灾多难。” 他的碎碎念被赵鲤听见。 赵鲤不由嘴角一抽,她已经知道了这货乌鸦嘴属性。 但是这话说得是真他大爷的晦气,赵鲤忍不住想上去抽他。 嘶了一声,到底忍住。 从地窖爬出,白了魏世两眼,自坐在顾家的井台边,点亮了小信使的灯笼。 小信使应召而来,慢慢从水井中探出脑袋。 赵鲤仔细一看,直呼好家伙。 两日不见小家伙又换新裙子不说,还带上了小金项圈。 手腕上一小圈花苞串的手串,抬手跟赵鲤显摆。 赵鲤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它脑门:“真漂亮!” 小信使四瓣嘴快活开合两下,接着回到井水中,去为赵鲤寻找问米的材料。 比起沈白沈小花两个,小信使属于高级街溜子。 哪里能找到材料,它最熟。 问米所需材料不复杂,白蜡,黄纸,一竹筒和一小袋白米。 寻常问米需黑猫血之类极阴材料,但赵鲤有更好的东西代替——阴差的马头铃。 极阴的马头铃一响,敢不来的应该没有几个。 准备停当,赵鲤带着材料下到地窖之中。 有马头铃,她不需挑什么时辰,黄纸上写下调查到的盲女姓名和生卒年。 赵鲤未收起镇煞长刀,直接命玄泽灭了火把。 地窖门关着,只余一对白蜡的光亮。 赵鲤半蹲,一手摇动阴差的马头铃。 霎时间,白蜡焰光一晃,登时变成一片惨绿。 随着一阵恶臭,一双生着黄黑厚甲的手,缓缓爬到了烛光边缘。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7cctbiqu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