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浓雾之下（五）
从布里特斯前往鹿特贝妮港坐马车正常需要两个小时，车夫面前白蒙蒙一片，忽而狂风又起，马车降速行进。 “雾更浓了……” 掀开帘子半角，两旁针树林落满灰尘，路上空无一物，眼中只有前后城市的巨大幻影和遥不可及的真实。 马车颠簸不停，几声野兽嘶吼从晦暗针树林阵阵，马匹突然慌乱得逃命般飞奔，想要逃离。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车夫也是首次遇到这种情况，牢牢抓紧缰绳控制，保证马车不会突然冲入深林，迷失方向。 场景飞速掠过，身体上下起伏，比尔扶住门框，看到两道幽碧凶狠目光扫过，很快消失在身后。 “……那是什么？” 回头向深林张望，比尔察觉自己刚刚被野兽审视，只是白雾和松林遮挡视线，画面模糊不清。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 “客客客客人，您您您可抓稳了！” 车夫瞪大眼球，脸色惨白，他也瞟见有野兽出没，吓得惊魂失措，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马车以猎豹速度行进。 好在路上没有其他车辆，当针树林越来越远，两匹棕马终于减速，累的呼哧带喘，鼻孔冒出白气。 “哈！终于穿过那里，太吓人了！” “客人，您没受伤吧？” 转头询问，精神放松，车夫有种劫后余生的舒畅，自从他经营马车，还是首次遇到野兽出没。 毕竟这是连接布里特斯和鹿特贝妮港的官方大路，即便以前针树林里有野狼畜生，也早被警察清理干净。 “......没事。” 放下车帘，坐回车厢。 目光缓缓变冷，他不希望再有谁来打扰自己取回保险箱，不知趣的最好趁早滚开，或者成为花肥。 还好马匹恢复正常，比尔拿出阴影之书阅读，利用空闲时间学习。 不知为何，他发现汲取知识，尤其是那些诡异且难以理解的知识，能让自己恢复平静，当他通过阴影之书了解奇妙世界，脑中一片安宁。 至于原因，因为知识就是力量？ 这种猜测过于简单，连比尔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虽不清楚原理，但比尔正努力融入其中，颠覆固有常识，为不可思议现象进行合理解释，掌握规律。 阴影之书很薄，但内容不少，想把全部知识转化，还需要一点悟性和契机。 比尔还在研读威廉姆斯对阴影的理解，在晃晃悠悠中不知过去多久，车厢外传来车夫声音。 “客人，鹿特贝妮港马上就到，您要去哪个码头？” “不去码头，送我去港口镇酒庄。” “好嘞。” “不过客人，您竟然要去港口镇，我还以为您选择在这种鬼天气出行是急着登船。” 成功抵达鹿特贝妮港附近后，车夫也话多起来，声音有些疲惫，但很轻松。 “......只是去酒庄取件东西，还回布里特斯。” “原来如此，需要我等您吗？” “这种天气应该没什么马车愿意前往布里特斯，要不是我家老婆刚生完孩子急钱，晚上需要照顾，我也不会这种天气出来跑活儿。” “不过回去时我可不会再走大路，那片林子太恐怖了，我打算从南边小路绕回去。” 车夫继续驾驶马车向港口镇行进，好心询问，同时他也想再赚一笔，毕竟比尔张口便是双倍佣金，而这两天马车生意本就冷清。 再赚一笔，车夫就能在回家时买些羊奶和瘦肉，给老婆加餐。 “......可以，你在酒庄外等我。” 车速再次下降，马车已经进入港口镇范围，影圈在脚下出现，比尔将阴影之书送回空间。 拉开门帘，冷风瞬间冲入车厢，漫天黑云将整个鹿特贝妮港遮挡，印有王冠和荆棘花图案的诺曼国旗在杆上倒立，枯枝漫天飞扬。 从昨天比尔就感到奇怪，明明风势剧烈，雾气却无法散开，反而越来越浓。 港口镇上只有一条主干街道，行人寥寥无几，天空充满压抑，仿佛将一切关在阴暗牢笼，不知边际。 马车缓缓行驶，两旁有很多礼品店和手工艺店，车夫很快找到酒庄，酒庄门口硕大的木桶装饰十分显眼，只是阴森气氛中显得更加冷寂。 “客人，您说的就是这家酒庄吧？” “您先下车办事儿，我把马车停到酒装对面等您。” 马车稳稳停在酒庄门口，比尔先支付给他来时路费，马车夫收下钱币快速揣进衣兜，搓了搓冻红的手掌，笑呵呵回到车上。 没有任何犹豫，比尔推开酒庄大门。 被监视感全部消失，此刻正是取回保险箱的绝佳时机。 酒庄招牌还随风摇晃，红漆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比尔走进酒庄，里面摆满红酒架子，空气中弥漫着果实发酵味道。 酒庄老板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狂风入侵，他骤然打了个喷嚏，嘟囔着天气问题。 “该死，风什么时候才能......” “啊，客人，快请进来，门口风大！” 酒庄老板看到有人上门，连忙上前迎接，比尔被冷气环绕，老板打了个寒颤，脸上依旧堆满笑容。 “客人，您要看些什么价位的酒，我给您介绍介绍吧？” “您平时喜欢喝烈酒还是甜酒？” “我这家店铺虽然不大，但种类齐全，价格实惠，不管是送人、珍藏还是约会，都能让您挑到最佳餐桌伴侣。” 酒庄老板年轻且身材矮小，脸上充满期待，会在这种天气外出买酒，这位客人应该急着用酒，他对自己的推测很有信心。 “......” “我来取回自己的东西。” “伊莉雅.巴克莱存在这儿的保险箱，你可交出来了。” 比尔语气冰冷，甚至没有将双手掏出衣兜，酒庄老板瞬间瞪大眼球，微微愣住。 “保、保险箱？”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这儿是卖酒的，又不是银行，你找错地方了。” “你再敢纠缠，我就报警！” 酒庄老板翻了个白眼回到吧台，拿出抹布擦拭酒杯，对保险箱的事装作一无所知，眼神悄悄移动。 “报警？” “没错，你这种无赖我见多了，就是找个借口要钱，我......” “呵呵，看来你的记忆出现问题，我可以帮你治疗一下。” 对酒庄老板的回答并没有表示不满，比尔扭动脖颈，从衣兜拿出一副黑色皮质手套带上，缓缓向吧台靠近。 他面无表情，不紧不慢。 “嘿！你要干嘛？” “还要抢劫吗，这可是法治社会，不要以为你可以......” “......” 没有听到酒庄老板在说什么，瞳孔覆盖黑膜，比尔依旧踏着步伐，右手有些僵硬地抬起，还带着丝丝颤抖，伸向酒吧老板。 “有、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不要激动。” “够了！你不要过来，我、我告诉你，我可有枪......” “......” 酒庄老板已经退到墙上，偷偷拉开一扇抽屉，手掌伸入抽屉，慌乱摸索。 终于摸到金属触感且沉甸甸的东西，酒吧老板心中稍稍安稳，很快抽出手枪伸直手臂，对准古怪冰冷的男人。 “看到了吗，子弹可不是吃......” “！” 没等酒庄老板反应，不知什么东西瞬间击飞铜管燧发枪！ 砰！ 燧发枪撞上吧台，真实漆黑的掌从下颚攻击，让酒吧老板嘴巴紧闭，牙齿猛烈撞击。 他痛得眼角湿润，面部扭曲，整个人抬起十公分，脚尖拼命触碰地面，被冷漠恐怖的男人双手抵在墙上。 “啊啊......” “现在你该记得，大概半月以前，有个女人拜托你保管一件物品。” “那体积不大，沉甸甸的，需要特殊钥匙才能打开，它是巴克莱信托银行的专属保险箱，对吗？” 冰冷中带有一丝期待，他温柔地笑着，脸上容光焕发，瞳孔愈加黑暗，眼前色彩缓缓消散，只剩黑白色板。 酒庄老板努力点头，只能从喉咙中挤出声响，手掌敲击墙壁。 大脑缺氧，眼前发黑，感觉死亡就要降临。 而临近死亡前的他，只能后悔没有在刚刚交出保险箱，更后悔帮助漂亮女人保管奇怪物品，徒生事端！ “这么快就想起来了？” “再多想一会儿吧，千万别记错了，我也不想冤枉好人啊。” “万一你没有保险箱，我不是强人所难？” 酒庄老板拼命摇头点头，已经分不清怎样回答才是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马上就要弄湿比尔外套。 ...... “哈——哈——” “咳、咳咳咳咳咳......” 酒庄老板瘫在地上，痛哭流涕。 瞳孔中黑色薄膜散去，钻回体内，冰冷手掌摸摸微烫额头，破坏欲已经消失，现在他只想回家睡觉。 “保险箱呢，赶紧交出来，别浪费时间。” “对不起！对不起！这就给您取来！” 老板连滚带爬跑向地下室，比尔嫌恶地摘下手套扔在一旁，长出一口气，感觉有些无聊。 靠在吧台等待，酒庄老板用最快速度将保险箱从酒窖取出，交到比尔手中，瑟瑟发抖与祈祷中，目送那个男人离开。 走出大门，比尔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走回酒庄。 酒庄老板正趴在桌子上，哭得伤心欲绝，他听到门轴转动，偷偷抬头观察，发现还是那个男人，哭得更厉害了。 “给我拿瓶香槟，要最好的。” “好、好的，请您稍等，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嘿，别哭了，又不是不给你钱。” 酒庄老板还是哭着去酒窖取酒，比尔觉得奇怪，他感觉自己刚刚也没做什么，只是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知为何让老板哭成这样。 将保险箱放在桌子上打开，还是熟悉的黑色牛皮袋，还是熟悉的重量。 打开牛皮袋，试着将怀表塞进阴影空间，怀表果然没有任何排斥反应就存入空间，与空间中漂浮物品一样，跟随影痕缓缓流淌。 等影圈消失，酒庄老板拖着沉重步伐取来一只木盒，比尔终于露出轻松笑容。 老板又哭出来，冲向门外，弃店而逃。 ...... “真是怪人，酒钱不要了吗？” 比尔挠挠下巴，虽然感到疑惑，他还是带着特级香槟，离开冷清酒庄，留下一枚金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