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我的剑意
小沐春出的那一剑,有些至阳至刚的灵气,对于阿七的伤害颇大,虽说之前她曾暂居神玉,只是一直处于迷迷蒙蒙的状态,对此了解不深。 事实上阿七此刻也已经撑到了极限,见何安在醒来,不待他详细询问,阿七便敛入簪子,温养魂体。 何安在目瞪口呆,眼下宁如意昏厥不醒,小沐春陷入一种很微妙的状态,阿七更是受了重创。 宁如意身上仅仅着单薄的贴身衣物,虽说是冬日渐去,春意乍起的时节,但总归是寒意未消,衣物单薄还是抵不住。 何安在记起自己这里还有件姑娘的衣物,当下取了出来,轻轻盖在宁如意身上,却正看到宁如意腹部骇人心神的伤口,当即呆滞在原地,怔怔出神。 突然,他的身子被什么东西蹭了蹭,侧过脸低下头,就看到一个金色小兽正在用小脑袋蹭着自己的大腿。 金色小兽见何安在看了过来,小爪子捧着一枚粉玉一般的果子,往前递了递。 何安在惊讶,指着自己,“给我的吗?” 金色小兽不住地点着小脑袋,又把爪子向前推了推。 何安在接过之后,笑道:“谢谢你啊。” 见到何安在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金色小兽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也学着何安在的姿势,盘腿坐下,捧起另一枚果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何安在将果子捧在手里,拳头大小的果实粉玉雕刻一般,形似仙桃,馨香渗入五脏六腑,芬芳馥郁,有一种难以抵抗的香气,晶莹剔透的果实蕴含着无限生机。 不消一会儿,粉色果实就已经被小兽吃完,它向后仰倒躺在地上,小爪子搭在圆滚滚的肚子,见何安在还没有开动,便用小爪子碰了碰何安在,示意他快吃。 何安在歉意一笑,咬下一口粉玉一样的果实,满口的香气,汁水仿若温泉水温润,浑身舒坦无比,他感觉到自己疲惫感一扫而空。 更为神奇的是,仅仅一瞬间,他的身体像是着火了一样,原本强行破境而亏损受创的肉身一下子璀璨了起来,被炽热的光芒笼罩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嗯?”何安在吃了一惊,灵海伤痕被滋润,虽然没有愈合的迹象,但是却让他感觉一阵舒泰。 何安在没有一下子服食下去,反而拿起果实走到宁如意身边,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垫在自己大腿,然后以指为刀,灵气迸出,削开以后,用汁水浸湿她的嘴唇。 金色小兽疑惑地来到何安在身边,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明白何安在在做什么。 果实的汁水被送服,宁如意的身子顿时出现一股温润柔和的气息四处游走,腹部的伤口竟然因为这团气息开始自主愈合。 只可惜一枚果实的药力实在有限,不足以让宁如意的伤势完全痊愈,何安在闭上眼睛,满是忧色,宁姑娘的伤势还是有些严重,虽然不至于殒命,但是万万不能耽误。 “吱……” 一声细微的叫声让何安在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只见金色小兽前爪捧着,后背用藤条串着,足足有六枚颜色各异的果子,把它小小的身子都掩的结结实实。 “吱,吱……” 金色小兽踉跄着走到近前,把果子一一摆放在地上,小爪子指了指吃剩的果核,摆了摆小爪子,好像是对找不到同样的果子,而感到有些抱歉。 何安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满脸笑意道:“真的很谢谢你。” 金色小兽挠了挠后脑勺,吱吱吱的轻轻叫,四肢抱在一起,开心地在地面转圈圈,似乎很不好意思。 何安在笑了笑,也没多去管它,而是细心地把每一枚果实切下一小块,自己细细品尝,挑选出具有治愈效果的果实。 有些果实功效过于霸道,那些气息宛若游龙在天,四处横冲直撞蛮横至极,需要加以牵引才可滋润自身,这些果实显然不适合当下的宁如意,只会加重她的伤势。 何安在挑出三枚果实,从乾坤袋里寻出一口青瓷小碗,小心翼翼地将果实碾成汁液状,在弄这些东西的时候,他的神情非常认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怕到时候会有些块状的果肉呛到宁姑娘。 何安在细心地把糊糊状的果肉过滤出来,涂在纱布上,看着宁姑娘的伤口,沉思了一会儿。 这些果肉比之草药都要有效果,所以必然不能浪费。 “宁姑娘应该不会怪我吧。”他涨红了脸,一咬牙,闭上眼睛,轻轻揭开宁姑娘腹部的衣物,一只手捧着纱布,轻轻把果肉敷上去。 这一下,倒是让何安在满头大汗,一张白皙的脸已是通红,连耳根都有些红红的。 接着他又把汁水浸着宁姑娘的嘴唇,一点点的,动作轻柔。 忙活了近一个时辰,何安在才长出了口气,把衣物给宁姑娘细心披好,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 夕阳染红了天空,何安在绕着小沐春的光茧走了好几圈,没有任何的办法,也不知道小沐春的情况,无可奈何之下,才坐在一边,随手捏起一枚不起眼的果子,放入口中。 “这是····”何安在双目射出神光,浑身镀起一层金光,方才这枚果实毫不起眼,跟寻常的凡果没有区别,所以就放在一边,而今一口咬下,就感觉到有某种规则秩序的力量。 正是这种力量的存在,让他体内的剑山悄然抖动一下,虽然只是细微的颤动,还是被何安在捕捉到了。 这种力量就像是一种剑意,世间用剑之人,成千上万,每个人的剑意都不同。 初一的剑,不论是升阳还是摘日,都有一种这天上地下,皆可一剑斩之的快意潇洒。 阿七的剑,观山明剑意,一线天起,万物皆生,这是一种有万物初始,我曾开天辟地的霸气。 但是与他们的剑意不同的是,这道剑意反而更像是一团混沌,迷迷蒙蒙,虽然能清晰的感知到这是一缕剑意,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快意潇洒也好,开天辟地的霸气也罢,都蕴藏在其中。 与其说它是一个人的剑意,不如说它是世间千千万万种的剑意。 何安在当即闭目入定,去捕捉这缕妙不可言的剑意,行至如今,他一直未曾塑造出属于自己的剑意,这些时日来,他经常借鉴和汲取其他人一剑之中的意念精气神,但总归不是自己的,哪怕出剑,剑意也并不纯粹,驳杂纷乱,往往不能全数使出威力。 他要借着这一缕迷蒙的剑意来塑造自己的剑意,就像是抛砖引玉一般,虽说最后不知道是引出一块惊世的美玉,还是连砖都摔得粉碎,但最终还是要试一试的。 在何安在闭眼感悟剑意的同时,金色小兽见何安在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也学着他的姿势,盘坐下来,一团团金曦从它的身上扩散,不断点状的金曦飘散出来。 只可惜小家伙觉得打坐太过枯燥无聊,一双灵动的眼睛骨碌地转了转,接着便一溜烟儿,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深夜,何安在寂静不动,一点一点的感悟,塑造自己的剑意。 期间金色小兽回来几次,都是捧着与何安在那枚一模一样的果实,见他还在闭目打坐,便把果实对方在何安在的身边,再次化作一道金色电芒跑开。 何安在没有被小家伙的动作惊醒,而是全身心的去思索自己的剑意应当如何。 他领略过初一的剑,明晰过阿七的剑,感受过狂三的狂,目睹过宁如意的万物皆唯我用。这些剑意,随便挑出来一个都足以惊艳一方,每一个都是锋芒毕露,比之寻常修士的剑,更加‘出世绝尘’。 只是这一刻,他陷入了纠结与犹豫,这些剑意于他来说,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在小镇的时候,何安在就曾经纠结于‘何为君子’这一方学问。 当时先生说,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即为君子。 只是后来的每一步走下去,何安在都觉得自己是有愧于心,这也叫他郁郁不欢,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终究是活在一个‘愧’字之中。 何安在心中暗叹,难道要把自己的剑意归结于一个‘愧’吗? 对方念心的愧疚,对爹娘的愧疚,对宁姑娘的愧疚,还有对先生的。 可若是真的这样来塑造自己的剑意,那又有什么资格去握剑,有什么脸面去握沐春剑,也许这种愧意对于自己是对的。 可对于沐春剑,对于湛卢黑剑呢? 那岂不是大错特错,玷污了两把绝世宝剑。 对与错。 “对与错,皆是心中的一杆秤。” “湛卢黑剑,就像是一双明察秋毫的上苍之眼,注视着世间的一切不公,是一把仁慈的剑。” 两句轻飘飘的话,清晨湖边芦苇上的一滴甘露,悄悄滴在湖水中,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像是大湖上蒸腾起的水雾,被一阵清风吹散,露出如镜的湖面。 对也好,错也罢。 这世间的一切,不就是在于自己心中。 心中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必须要拿生命去维护。 是错的,那就是错的,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用剑去斩断它。 “尘世间的不公之事有那么多,管的过来吗?管不过来!”先前李长京的问话,叫何安在回答不上来。 而现在,何安在却可以说,管不过来那我也要管!一件一件慢慢来管,直到这世间再无不公之事,直到我何安在再也管不动为止。 何安在心神一片空白,他缓缓开口,坚定沉稳,“因为我的剑意就是,公义!” 小小的少年郎当即牵引着那道迷蒙蒙的剑意要塑型,只可惜刚刚露出一道剑尖,那混沌剑意已经被消耗殆尽。 何安在只得无奈地心神醒来,直觉得呼吸困难,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压在身上,睁开眼睛,不由得满头黑线。 原来他已经那种剑意果实堆成的小山埋在下面,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 金色小兽一脸得意地站在小山顶,高兴地蹦来蹦去。 何安在苦笑,挣扎着爬出来,金色小兽蹦跶几下,便来到何安在身边,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笑道:“谢谢你啊,真的很谢谢你。” 金色小兽挠挠头:“吱吱吱````” 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何安在突然恍悟,一拍脑袋道:“对了,你这么帮我,我不能不还礼,不过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 他在乾坤袋里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了一颗金灿灿的珠子。 正是当时羽血的身外身所留下的那两颗中的一颗,何安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递到金色小兽旁边,“我这儿也没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有这颗珠子,虽然师祖说不能给别人,但是我实在是不知道这珠子的用处,不如就送给你吧。” 金色小兽犹豫着接过珠子,小脑袋左歪右斜,时不时地挠挠头,也是疑惑。 何安在笑了笑,轻轻拿起一枚果实,丢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咀嚼。 只可惜这次却没有任何的感觉,何安在皱着眉,又挑了几枚果实放进口中,结果也是一样。 他略作沉吟,看来并不是每一枚果实都有这样的奇效,不过他并没有觉得失望,反而有些欣喜。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 既然已经能够初塑剑意,而且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剑意,那么接下来的塑造,虽说不上水到渠成,但是想来也不会太过艰难。 何安在深吸了口气,看着小家伙在那儿活蹦乱跳,他解开腰间的酒葫芦,拧开木塞,一口口地喝着闷酒。 这是他跟姜初一墨迹了大半天才灌来的缠梦酿,酒葫芦是先生送的,看起来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能容纳二十斤酒水。 金色小兽摆弄了半天,见只是一颗平常的珠子,也是没了兴趣,便把珠子滚到何安在的身边,要还给少年郎。 何安在疑惑,“你不要吗?” 金色小兽用爪子擦了擦嘴角,指着何安在手中的酒葫芦吱吱叫着,看来是被缠梦酿的酒香所吸引。 何安在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取出酒碟,倒了些缠梦酿,放到小家伙的面前。 金色小兽抖了抖鼻子,露出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竟然兴高采烈地喝了起来。 “嘿,没想到你也是个小酒鬼呀。”何安在被逗笑了,见酒碟见底,又给它添了一些。 一个少年郎。 一个金色小兽。 两个家伙像是一对忘年之交,把酒言欢。 “咳咳····” 就在何安在微醺的时候,一道轻微的咳声从背后传来,细微而又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