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希望不大
云华大学就在本市，距离市区挺远，将近一个小时车程的样子。 虽然家在本地，陆振华大学时也很少回家，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也常年不在家，那座空荡荡没有什么烟火气息的房子，根本不能称之为家。 内心深处，对父亲也是有些怨恨的吧？ 大学四年，陆振华都很少和他主动联系，甚至都没怎么要过生活费。 你给我，我就拿着。 你不给，我也不会要。 想到这里，陆振华不由摇头笑笑。 ——如果你觉得过去的自己是个傻逼，那么恭喜你，现在你成长了。 开着父亲留下的那辆老式丰田皇冠，陆振华朝云华大学而去，大学四年他从未做过这么高调的事情。 当然陆振华也不是为了装逼泡妞什么的，要从学校那里申请低息创业贷款，不可避免的要和各种领导打交道，有个车，方便一些。 现阶段对于他来说，满脑子都是钱。 银行那五百万贷款，可是再有一个月，哦不对，是二十五天，就要到期了。 车上包里，陆振华带了二十份无暇膏的样品，又在附近银行取了五万块活动资金，以及买了一箱烟和酒放后备箱。 看着厚厚的五沓，让他有种自己要朝着曾经讨厌的那种人转变的感觉。 不由点上支烟。 …… 很快到了，云华大学依山傍水，曾经也算是老牌名校，校门上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也是某位长者所题。 和辅导员约好了时间地点，一路驱车到教学楼下，陆振华很快见到了这位。 导员名为武潇，一个很认真尽责的人，三十来岁，当然也有缺点，为人比较圆滑，爱拍领导马屁。 办公室里。 “什么？” “你要创业？以创业项目作为论文课题？” 听完陆振华的话，武潇有些诧异兼烦躁的反问道。 他自然是清楚，自从两年前那位大佬提出万众创业的口号后，学校就出台了类似的规定，大四学生如果有创业的，可以将创业项目作为毕业论文的课题。 这两年来，当然也有学生走这条路，也有几个侥幸走通的风云人物，但大部分都沦为了炮灰，眼看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只剩满地鸡毛飞。 百分之八十的创业公司都活不过半年。 商业就是这么残酷。 对那几个创业成功的，武潇心里有印象。 一个是计算机系的天才少年，大二就开发出一款千万用户级别的工具类应用。 一个是官二代，本身资源人脉都摆在那里，成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还有一个，是有着小鲜肉明星级别的外形，找了个四十五岁的女朋友，一跃走上人生巅峰。 至于陆振华嘛…… 武潇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 在他印象中，这个学生四年来倒是没犯过什么大错，但也没有什么亮眼之举，普普通通的一个学生。 这样的人，毕业后，大概率适合当一颗老实本分的螺丝钉。 哪里来的勇气？ “你做什么项目？” “注册资本多少？员工现在有几个？” “公司盈利模式是什么？核心竞争力在哪里？市场竞品发展如何？” 武潇连珠炮似的问道。 年轻人最常犯的错误，就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心里没有点哔数。 谁都知道，一旦创业成功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但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创业一旦失败，所付出的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很有可能让年轻人在三十岁之前都翻不过身来。 这些问题…… 陆振华自然是能听出他语气中不认可的意味，挠挠脑袋，有些羞涩的一笑。 “我继承了我爸的一家工厂。” 呃…… 武潇脸色悄然呆住。 眼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 他端着枸杞保温杯的手，也是停留在了嘴边。 陆振华则是满脸平静。 “我爸爸去世了。” “他生前创办的工厂，我必须做下去，您应该也听说过，就是咱们市的美神手工制皂厂，注册资本三千万，厂房将近两千平米。” “我有了一份新的产品秘方，目前正在前期筹备状态，预计两个月内可以上市销售。” 美神厂？ 武潇楞了一下。 这个曾经火遍全国的厂子，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倒是没想到，是陆振华家里的厂子。 好像已经衰落了吧？ 但不管怎么样，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人家总归不会为买房买车发愁吧？ 武潇如此想着，看向眼前陆振华，忽然觉得有点陌生起来。 陆振华没有意气风发，也没有年少轻狂，稳稳的站在那里，平静的眸中也没有初出茅庐的青涩，倒像是已经在社会上历练了好几年。 藏的好深。 沉默了好一会儿。 武潇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和主管这块的领导汇报一下，你去给他做个报告。” 辅导员只是学生和学校之间的联系纽带，他也没有决定的权力。 陆振华点头。 “好的，麻烦您了。” 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武潇拨通一个号码，将情况简单汇报了一下，聊了几分钟。 只是，听着电话那边的话，他脸色微微的变了变，又客套几句，便是挂了电话。 隐隐听见话筒中“加大”、“限制”、“必须坚持严格”、“谨慎处理”之类的音节，陆振华眉头轻皱，暂时没说话，等他电话打完。 你们说人话会死吗？ 挂了电话，武潇抬头，脸色有些为难的看着陆振华。 “主管这块工作的领导说，今年创业，申请延毕创业的人太多了，要限制名额，加大对创业项目的审查力度。” “原则上要求，创业公司是高新科技类企业，已经获得天使轮投资且投资额在五十万以上的，或者公司本身已经产生盈利……” “你的情况，我和他说了，他对工厂不是很看好，而且还是家里继承的，呃，基本上可以说，希望不大。” 陆振华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点点头。 “能把这位领导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陆振华从小在父亲那里，潜移默化的接受了很多民营企业家的经营智慧。 比如，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再比如，事在人为。 这个成语不是鼓励人要努力，有志者事竟成，而是 ——要想搞定一件事，就要先搞定主管这件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