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签名游戏】
有人在喝酒、划拳、打麻将,也有人是真心为国纾难,许多军政官员和民间人士都在悄悄串联奔走。 比如立法委员戴任,这位老先生已经70岁了,联合18人准备提交《应付国难计划案》,对“作战时”与“媾和后”两种情况提出预备计划。议案指出:“日本并吞中国,由台湾而朝鲜,而满蒙,进而再侵入沿海及腹地,为明治以来传统的大陆政策,历数十年而未尝稍变也。” 戴任分析了日本的国情和国策,认为对日问题绝非短期内可以解决,应做长期抵抗的准备,就算和谈成功也不能掉以轻心,只是一时之安而已。戴任说:“我料日本必不能牺牲此传统(大陆政策)就此罢手,不出五年或十年,势必卷土重来,中国再为日本枪炮、坦克、飞机、军舰所蹂躏,变成残酷黯惨的大修罗场。” 另有刘成灿等人准备串联提交《限期充实军备编练民团一致御侮案》,提出“(国党)党员45岁以下,暨中学以上学生,一律受军事训练”,这是要号召全民皆兵。 反正大家绞尽脑汁,各种各样的提案都有,靠谱的、不靠谱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周赫煊在旅店住下以后,很快就有两拨人跑来找他。一拨人撺掇周赫煊在《航空救国案》上签名,号召大力发展航空业,打仗的时候才有能力和日本人进行空战;另一拨人撺掇周赫煊在《纾难救灾案》上署名,希望政府加大救灾力度,严惩贪腐舞弊的救灾官员。 周赫煊仔细把两份提案都读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就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些人前脚刚离开,商界代表后脚就跑来了,串联周赫煊一起署名《抵制日货案》。商人们认为日货充斥国内,每年要攫取无数利润,只有抵制日货才能限制日本经济发展。 嗯,这个很有道理,周赫煊又刷刷签名。 不得不说,大家的热情都很高。因为许多参会人员都来自民间,好不容易能为国家出谋划策,当然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很快重头戏就来了,张君劢、童冠贤、杨端六等人来到周赫煊房间,希望周赫煊能够支持他们的主张。 “周先生,好久不见,”张君劢笑着握手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央大学法学院院长童冠贤先生,这位是武汉大学法学院院长杨端六先生。” “幸会!” “幸会!” 众人互相握手问候。 童冠贤直奔主题,说道:“周先生,我们准备在国难会议上,提出‘结束训政、召开国民大会、制定宪法’的议案,希望你能够支持。” 周赫煊把他们的提案仔细看了看,基本上明白了他们的意图。这些人属于“民主立宪派”,强烈反对训政和独裁。不仅要求制定宪法,而且还提出设立中央民意机关,召开国民代表大会。 周赫煊苦笑道:“诸位先生的想法是好的,但恐怕很难实现。” 杨端六说:“不管难不难,总得争取一下。” 这次国难会议,其实就是在社会各界要求改革实行民主的呼声压力下,中央政府才被迫决定召开的——提议者是蔡元培。 张君劢也说:“这是个民主立宪的好机会,我们必须抓住。” 周赫煊摇头道:“就算中央答应民主立宪,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童冠贤道:“即便只是做样子,也总比不做样子更好。民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要我们长期争取,就迟早有真正实现的那天。” “好吧,我签名。”周赫煊再次刷刷署名,他对这些追求民主的学者还是很敬佩的。 童冠贤收起那份提案,抱拳道:“多谢!” “举手之劳而已。”周赫煊笑道。 “民主立宪派”绝非这几位,很快中国青年党的也来找周赫煊,希望周赫煊支持他们“******,制定民主宪法”的提案。周赫煊也不推脱,大大方方的在提案上署名。 反正不管是什么提案,只要对国家有好处,就算没有实现的可能,周赫煊也把名字签上再说。 一天下来,周赫煊已经在十多份提案当中署名,好像他来洛阳就是为了签字儿的。 不仅洛阳这边要求“结束训政、民主立宪”的呼声很高,全国的报刊杂志也在集体呐喊。 《申报》公开质疑训政的效果,明确提出“此则所谓训政,特变相之专制耳”,还在社论中提出“我们所要求的是真的民主政治,是以绝大多数人民为基础的民主政治”。 周赫煊已经很少插手《大公报》的业务,这次胡政之和张季鸾亲自写社论,要求国党开放政权,认为在目前形势下,不必奢谈立刻实行宪法,应先谋分工化及专门化(主张提高政府效率和能力)。 张季鸾的文章内容把周赫煊吓了一跳,居然明确提出“开放党禁”,而且还说要把共党也包括在内。他认为,只要共党不领导暴动和割据土地,也完全可以参与到国家建设中来。 另有一批反对国党专制和汪蒋执政的人,坚决不肯参加国难会议。他们纠集在一起,大肆鼓吹民主,攻击党治和训政,舆论影响力大得可怕。 可以说,除了少数既得利益团体外,全国上下都在集体抨击中央的训政,可见南京国民政府都多么不得人心。 国难会议在洛阳召开那天,原定500多人的会议,实到者只有140多人。其中上海和平津的大部分“国难会员”,因为汪兆铭提出的“不谈政治”会议纲领,纷纷放弃前来开会。 天津《益世报》对此评价说:“国难会议,及以至是,其信用、其效用实已无可挽救。” 会议都还没召开,就已经沦为一场闹剧,想要通过会议让国党取消训政的人,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周赫煊跟胡适等人,一起从旅店出发来到会议现场,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 直到国难会议正式开幕,席位上都是空荡荡的。那些空置的椅子,勾勒出一张张阴暗的大嘴,似乎随时都能把专制的国党给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