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六 身无分文得人相助,地痞寻衅自讨苦吃
“终于见到人了!” 童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 众人一路翻山而来,十分不易,再加上那肥猪体型巨大,又很不善于攀岩,再加上它极不听话,众人带了这个超大累赘,比各自挑个百十来斤粮食还要辛苦。这几日没有路可走,众人边探边行,还好白青方位感极强,这才没有迷失方向。从这山翻下,来到了大河边上,才终于见到人影。 “几位走船么!” 河中划船小哥叫唤几人。 “哪有吃喝的地方呀!” 童陆马上回问,那人嘻笑说道, “要论吃的,那可多了,离这最近的码头附近,好吃又便宜。吃饱喝足,再上青楼逛逛,美的很啊!” 童陆跳将起来,奔了过去, “快,快!快带我们过去!” 小船不大,却是把那猪也给一齐装下。船儿顺流直下,行得极快,只是片刻功夫便到了小哥口中提到的那码头。众人下船上岸,却是没人付钱,小乙大声呵斥, “怎么,连个船费都给不起么!” 葱头回头做了个凶狠表情,双眼直勾勾盯着他,把他吓得不轻, “这头猪给你够不够!” 小哥哪里还敢要钱,赶忙起速逃开。 “我说葱头前辈,您这老吓人可不太好啊!我这一路上也被你吓了好些次,差点被吓得大小失禁,难以自理啊!” 童陆打趣葱头,经过这几日相处,大家活络不少,偶尔开个玩笑倒也不伤感情。 “走,吃饭。” 葱头抬头挺胸走在最前,手中牵着那一瘸一拐的肥猪,它受了这几日折磨,却似乎一点也没瘦下来。小乙四人紧跟在肥猪身后,大家身上都没了银钱,心头或多或少都有些打鼓,不过看看前边那位,也就宽下了心来。 找了个就近的酒馆,几人一齐冲了进去。那肥猪一马当先,竟是把葱头给挡在了后头。伙计阻拦不及,只是大声叫唤, “这猪可不能进来,不能进来啊!” 葱头不听他说,冷冷道, “有什么好吃的,全给上来!” 伙计平日哪见过这般豪气的食客,赶忙热情招呼,把那干净的方桌又擦了几遍, “客官您这边坐,菜马上就来。嗯,这猪,我给您拴到外边去?!” 正说着,那伙计便要伸手去接套猪的绳子,可还差得老远,那肥猪向前一窜,差点咬掉他半个指头。伙计吓得不轻,向后急退,却是绊倒了长凳,后仰跌倒,脑袋又磕到桌腿之上。他翻坐起来,双手不住摸头,死盯着那肥猪,想要骂上两句,又怕惹得葱头不悦。小乙上前将他扶起,伙计谢过便叫菜去了。 酒菜上桌,除了几道小点,其余全是大肉,看那大盘肉食,倒也刺激味口,葱头抓起一块熏鱼,大嚼起来,连同那鱼骨也一齐嚼烂吞掉。小乙吃相也不好看,白青看他不住掩嘴偷笑,童陆则是边吃边看这四周食客。 “小乙哥,你看你右手边那位,也真够瘦的,一个大老爷们儿,这夏日里还穿这许多,莫非又是一个葱头前辈,还会怕冷!还有你看,他一人吃这么大一锅鱼,胃口也是不小哦!” 葱头听后,瞪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心情去看那人如何。小乙侧过身来看去,只见那人十六七岁年纪,面目清秀,五官立体,眉宇之间隐隐约约透出一股英气,确是一名极美的男子。紫色发带将头顶黑丝缠出十几种花样,有些怪异,又极为好看。他身着白衣长袍,边缝之处有几丝淡紫点缀,毫不起眼,却又十分耐看。小乙看他一人一桌,桌上却是摆了一个大锅,那桌放下这锅,便再也放不下其他了。小乙觉得这人有趣,又多看了几眼,那人察觉有人看他,也不在意,只顾使筷在锅中搅和。 “陆陆你说他在干嘛,不好好吃鱼,干搅个什么劲!” 童陆吃着鱼肉,摇摇头道, “不知道啊,我也奇怪着呢!” 正说话间,那人却是暴怒起来,拍着桌子大喊, “伙计!伙计!” 伙计赶忙上前搭话, “客官有何吩咐!” 那人怒道, “这是什么雅鱼!为何连小骨剑都没有!你这黑店!信不信我找人把店给你拆了!” 那伙计赶紧陪笑,道, “公子您可别说笑了,我们这正宗雅鱼,怎能没这骨剑!” 那人一愣,回道, “我怎么寻不到!” 伙计这才知道这人不知如何取那骨剑,于是上前动手帮忙把那骨中小剑取了出来,整整齐齐码放在一旁,小乙粗略算了下,足足有一十六只。 那人咦了一声, “呵,原来在这里哟!” 伙计弄完,边退边说, “您慢用,慢用。” 童陆见这鱼竟有剑骨,把自己这边的鱼肉戳得稀烂,这才取出了出来。 “啧啧,这骨头真有意思,活生生的一只宝剑!好玩好玩!” 葱头哼了一声, “有什么好玩的!” 他继续吃肉,白青小乙偷笑不止。小和尚一直闷头对付那些小点,对这肉食丝毫不感兴趣,小乙把那几盘点心全堆到他面前。 “嘿嘿,正好一十六只,伙计,这钱不用找了!” 小乙几人一齐看向那人,他丢下一锭银钱,把那十来根鱼骨用丝绢包起,起身便走。伙计乐得合不拢嘴,赶忙过来拾取银两,不住的好言相送。 “这人真有意思,点了这么多鱼,就只为了取那几根骨头!真是有钱没处花了。” 童陆随意说了一句,又对那伙计说道, “小哥,那鱼一点儿都没吃过,扔了浪费,不如让我们帮帮忙消灾消灾?” 伙计犹豫了一下,不过见这几位也定要花费不少,便使人将那桌一齐抬了过来,二桌并起,正是好吃不如宽坐。 葱头的饭量几人都已领教过的,倒是惊吓住了这一干食客。小伙计有股机灵劲儿,一个劲儿的夸赞,直把葱头美的嘴角歪斜。小乙几人心头盘算,这么大一桌,没一个子儿银钱,也不知待会儿怎么办才好,因而吃得也少了。葱头却是毫不客气,把这一大桌,连同那一锅的鱼肉全部吃完。 “哇哇哇!你这好大饭量啊!” 原来那美男子又回到店中,一直看葱头把这一大锅鱼全部吃下,惊得无以复加。 葱头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也不理他,只顾摸着肚子歇息。 “哎,我说这位大叔,你怎会有这么大饭量?” 葱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 “不吃饱,哪有力气去打架!” 那美男径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小和尚旁边,把那之前包鱼骨的手绢放在桌上,对着葱头不断眨眼, “我说大叔,你还能吃么?” 葱头微微抬头,眼珠转动,向下看他,回道, “怎么不能!” 那美男哈哈大笑,把手拍得啪啪直响, “哎呀,哎呀,好厉害!大叔,尽管吃,这饭钱全算我的!” 葱头哎了一声,还未发话,童陆插嘴进来, “伙计伙计,这鱼再来一份,与之前那份一样!” 伙计一听,心中不停盘算,看众人直盯着自己,这才咧嘴笑开,应了这奇怪要求。 这鱼做熟上来,一十六条大鱼,装了满满一大锅。小乙几人看得胃部不适,葱头却是淡定无比,他用汤匙舀起一勺,小喝一口,觉得味道合适,这才开动起来。四周不少围观群众,不时发出议论之声。那男子眼珠始终跟随着葱头口舌,连眼都舍不得多眨一下。 “哎呀,真是厉害,大叔,再来一锅怎么样!” 葱头迅速吃完,满足至极,男子不住感慨!小乙看这男子没个正形,又怕葱头把自己撑死,只好打个圆场, “这位小兄弟,他已经吃够多了,再多些只怕要将肚子撑坏了哦!” 小乙手指葱头浑圆大肚,又道, “这差不多能与那足月的孕妇一较高低了!” 葱头哼了两声,面无表情眯起眼来。那人拍起手来,嘻笑道, “真好玩,我还没见过把自己吃撑死的呢!” 葱头睁开眼来,小乙生怕他真来了劲,将他按下,把刚才取下的骨剑划到那人身边。那人一看,却不十分欢喜。小乙奇道, “你刚才集了这许多鱼骨小剑,难道不是真心喜欢?” 那人似泄气一般坐了下来,一手摸着小和尚光头,摇头晃脑道, “好无聊啊,好无聊!” 众人只觉莫名其妙,又听他继续说话, “那花楼里的阿春说要是我在一个时辰内集齐一十六枚骨剑,就让我亲上一口,怎知我刚亲了一口,就对她没兴趣了。哎,你说烦恼不烦恼!嘿嘿,不过我还真没见过这般能吃的!大叔,你还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啊!” 小乙笑笑,回他, “今日只怕不成了,不如明日?” 那人啊了一声,靠在小和尚肩头,幽怨说道, “我一个月就只这一天时间可以出门,明日,明日又要被关起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几人进了店中,来到那人身边,道, “公子,今日玩够了,该回家啦!” 小乙早就注意到这几人,应该是这公子护卫,只是乔装打扮了一番,与常人无二。那公子把身子扭成麻花,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他走出两步,又转身回来,留下两锭银, “这顿算我请,大叔,我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童陆赶紧把钱收好,葱头微微点头,十分满意。 公子刚要出门,又进来几人,蛮横至极,把公子的两个护卫一把推开。小乙心道,这几人不识好歹,若是对方还手,他们又如何承受得住。小乙不防,这几人却是朝着己方走了过来,当头一人五大三粗,光着上身,把那腱子肉全给露了出来。 “就是他们?!” “没错,就是他们!” 那汉子身后窜出一个小伙,小乙一看,正是那划船小哥,他正欲解释,那汉子暴怒起来,一巴掌拍到桌上,桌子拍裂开来,开口处留下一丝血迹。小乙几人憋住笑意,不好意思扫了他威风。那汉子手被划破,却是镇定自若,缓缓将那手背到身后,依旧保持着威风, “你们坐船不给钱,还要做恶犯狠!我这就要为兄弟讨个说法!” 葱头斜眼看他,眼中透出寒意,小乙赶忙站起陪笑, “大哥,刚才走得急,是我们的不对,咱们马上给钱补上。小哥,那船钱要多少?” 那划船小哥想了想,道, “要二十两银子!” 小乙深吸一口气,看来是遇到氓流敲诈了,要知道这二十两能在这雅州地界置上一套像样的房产了。他还未说话,又听那小哥说道, “船钱本不多,可是哥哥们如此辛苦过来,这二十两也算便宜你们了!哼,这钱若是不还上,我这些哥哥们可都不是吃素的!” 十来个壮汉围了过来,葱头眼神一瞥,随时都要发难。小乙怕他伤着他人,惹上麻烦,贴在他耳边说话,让他不要动手,由自己来处理这事。童陆瘪着嘴,慢慢把两锭整银取了出来,放到桌上, “我说大哥们,钱在这里。” 壮汉们一见这银子,大笑起来,当头那人说道, “小娃娃懂事,懂事!” 他正欲把银抓走,童陆伸手护住,笑眯眯看着他道, “钱可以拿走,不过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人一听,拍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哈哈!哈哈!” 众人陪他大笑,围观食客也是不住指指点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怕都想着双方动起手来,更有看头。 那壮汉坏笑着把头伸了过来,差点没贴到童陆脸上, “拿来!” 童陆好似被吓着一般,把手抬起,护住双眼。那壮汉哈哈大笑,一把抓起,不过他刚捏住“银子”,又觉不对,向手心一看,竟是两坨粪便,它们的主人只怕就是那只趴在桌边大口吞肉嚼骨的肥猪了。童陆不知什么时候把银子换成了猪粪,倒是让这壮汉抓了一手屎。 壮汉大怒,翻手就要把猪屎摔到童陆脸上,怎知他手还未翻转过来,屎已然飞出,竟是填入自己口中。他噗噗狂喷,用手去抠那猪屎,却是又多送了些进去。酒馆之中笑声雷动,那人狂嚎一声后,却又静了下来。 “给我打!给我打!” 众汉子听令,便要上前殴打几人。小乙摆手绕桌一圈,口中不停念叨, “大哥们,误会误会!” “打!” 十数双拳脚开打,连那小和尚都没漏下。小乙早有防备,抬棍护住了白青童陆和小和尚,对方使出的阴脚被他一一踢还回去。几人吃了亏,发起狠来,又冲将上来。 “哎呀哎呀!” “啊!啊!” “……” 小乙心道不好,葱头出手了!他回头一看,果然葱头身后躺倒四人,人人筋骨折断,倒在地上痛苦不堪,葱头难得怒气上涌,道, “他们竟然想要打我的头!要打我的头!哎呀呀,受不了,受不了!” 小乙心中有些抱歉,这对方人多,自己护住童陆三人已属不易,何况葱头那边他一点也不担心。可他万万没想到葱头这次出手,就差点伤了人命。其实那几人还未打着他,就已经如此凄惨,要是真打着了,那结果可想而知了。众人都停下手来,不敢再动。葱头怒气未消,还欲找人泄愤,却是没人胆敢上来。 “哎呀呀!我说大叔,你可真是厉害呀!” 那公子满心欢喜,拍掌走了过来, “大叔,你这只一招,就踢断那人胳膊,好大的气力!啧啧,原来你说的是真的!吃饱了才有气力打架!” 这话对葱头极为受用,他慢慢坐下,又眯起了双眼。那公子来到葱头旁边坐下,给他捶背, “大叔,你教教我呗!教教我呗!以前别人教我,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今日看到你这绝顶高手,我倒是有些想学了!” 葱头双眼忽的睁圆,眼珠子都快要跳出来一般。小乙心道不好,那公子碰到他头了!他心头一紧,葱头要是出手,他这小身板如何受得了。自己要去救他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可大出他所料,这葱头竟然又缓了过来,乖乖听着那公子说话, “大叔,您这头发可真漂亮,黑顺顺滑溜溜的!想必也是时常打理吧!以前我娘也有这样一头黑发,真是美极了!” 葱头嘴角扬起一半,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公子似乎不愿意别人知晓他身份,只是附耳跟葱头单独说话。说完他直起身来,大喊, “把这群家伙给我扔出去!” 门外进来七八人,也不多说,把刚才围攻这边的汉子一个个揪着丢出门外,稍有反抗的,便是一脚踢服,龟孙一般赶了出去。那带头汉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踢翻在地,他还要骂人,却又被堵住嘴,双人将他夹起拖出门来。汉子们脸面丢尽,谁还愿意多留,便作鸟兽散去了。 “嘻嘻,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葱头招招手,那公子贴耳过去,听他说话,又不住点头, “我记下了,嘿嘿嘿!你得来找我玩哟!” 葱头竟是笑出声来,小乙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公子有何魔力,竟能让他开口赏笑。 “这大肥猪也好有意思,来找我玩时也把它给带上哟!” 还要再说,旁边一人说道, “公子,太晚啦,咱们该回啦!” 护卫们早已等不及,反复催促。那公子歪起嘴,用力在地上踏了几下,这才使起小性子,跟着出了门。 这一连走了两波人,围观人士眼见无热闹可看,也都各自散去。不多时,酒馆之中除了小乙这边两桌,也就三五个散客而已。 “葱头前辈,这人刚才对你说什么来着?” 葱头不理会他,自顾眯眼休憩。童陆向他吐舌,跟白青小乙说了几句。葱头睁开眼来,大手一挥,道, “走!” 肥猪被他牵着走在前头,几人跟在身后,童陆得了银钱,便去与伙计算账。他取出一锭钱来,伙计以为与刚才那位豪气公子一路,能多得些赏钱,怎料这几位正缺银钱,计算的精细,也只赏了他一点点,倒让伙计心中有了些起伏。 众人出了门来,葱头立在门口四处观瞧,指着对面花楼道, “今晚就住这里!” 小乙赶忙接话, “葱头前辈,这可是妓院啊!咱们,咱们去那怕是不大方便!” 葱头回头看了看白青和小和尚,微一皱眉,又道, “为何不方便,这里也能住人啊!” 童陆笑道, “小和尚逛青楼,不太雅啊不太雅!葱头前辈,刚来时我就见那江边有几家客栈,咱们要上两间临水的,还能看这青衣江水潮落潮起,真是美的很啦!” 童陆学那划船小哥说话,葱头点点头,道, “嗯,不错不错!就去那里!” 童陆在前带路,五人一猪,一起去寻那晚间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