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节 女王
“碧池！” 巨蜥城的宫殿里，一名两鬓斑白、高大壮硕的中年贵族正咆哮着，砸碎了桌上的酒杯。 他生得虎背熊腰，足有两米多高，手臂粗壮无比，脸上毛发须张，目如铜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彪悍的气息。 他就是红龙公国的国主，萨洛德·马里斯大公爵，今年五十三岁，正值壮年，拥有小国王级实力。在红国内举足轻重，地位仅次于亲王。他刚收到消息，他的弟弟罗西·马里斯伯爵，在觐见翠丽丝王妃的时候，被剃成了骨架。 不仅如此，还打包送了回来，送到他的面前。 玻璃渣被嵌入了红木桌面，酒水顺着桌沿滴落地面。萨洛德的胸口不断起伏，呼吸沉重无比，拳头捏得紧紧的，手臂上青筋爆现，仿佛怒火快要炸裂出来。 “啊！” 愤怒、屈辱、悲痛、不甘，无法言喻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膛。他再一次地、无法自控地咆哮起来。 他知道，那个碧池是在报复他。报复他今年的宫廷舞会上，没有向她屈膝下跪，亲吻她的手背，向她表示臣服。她是在向他宣示，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也没有她不敢杀的人。 红龙大公的弟弟又如何？她想杀就杀，谁也阻止不了！ 他知道，那个碧池早就窥觊王位，想要做女皇。可是，他们马里斯家族世代效忠马兰皇族，千百年来忠贞不二，要他捧一个外人上位，那是绝不可能的。若是先祖的在天之灵知道了，非得爬出坟墓抽他的耳光。 最重要的是，那个碧池没有诞下马兰皇族的血脉，而是一个野种。他不可能对诺伊斯的公主效忠，这是原则问题，他宁死都不会让步。 但是，他也知道，国内已经有不少贵族屈服了。他不得不承认，翠丽丝实在太强大了。不说她坐拥王都，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背后还有西大陆诺伊斯王国的支持，仅凭她的个人实力，就要联合至少十位小国王级的传奇强者才能与之对抗。 眼下的局势，几乎无解…… 难道他一个大公爵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贱女乱朝纲、欺君罔上，最后霸占皇位？难道他们传承千年、忠君不二的马里斯家族要向那个大碧池屈膝臣服？难道他红龙大公萨洛德的弟弟就这么白死了！ “碧池！” 萨洛德越想越气，“啪嚓”的一下，将红木圆桌拍得稀烂。 “碧池，碧池！” 他接连骂了三声，却还是不解恨，起身抓起椅子，朝墙上猛砸过去。椅子撞在花岗岩砌成的石墙上，木屑横飞，支离破碎。 “啪啪啪……” 忽然之间，身后传来轻巧的掌声。节奏不快不慢，充满了调侃的味道。 萨洛德久居高位，权倾一国，自身又是传奇强者，哪里容得下丝毫冒犯。当即暴怒如雷，浑身散发出庞大的气势，有如洪水滔天、山峦压顶。 “谁！” 他一声大喝，仿佛惊雷万丈、震天动地。 “你未来的主人……” 来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口气依然轻松悠闲，似乎眼前的不是雄狮，而是一只宠物猫。 “好大的口气。”萨洛德不怒反笑。 来人是一名小姑娘，十岁的样子，但他没有因此而小瞧对方，能悄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的人，实力不会简单。 “萨洛德·马里斯，我要求你立刻向我下跪，表示臣服，否则……”小姑娘直呼大公的名字，并威胁道，“烤完乌鸦，我不介意再烤一只蜥蜴。” “是你！”萨洛德目露震惊，没想到焚毁乌鸦市的凶手，就是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怎么，不相信吗？”她挑着指甲，问道。 “你太狂妄了！”萨洛德怒吼道，浑身气势暴涨，满屋的家具纷纷离地而起。 大公的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兽头。金瞳火鳞，尖牙血口，凶煞无比，正是红龙的虚影。龙威弥漫而出，宫殿内的侍从和守卫纷纷栽倒在地，惊恐万状地蜷缩成一团。这是强大生灵对弱小生灵的威压，由心而发，仿佛灵魂都在颤抖。 “你是在逼我屠龙吗？” 女孩凤眼圆睁，声音不大，却带着巍然之势，有如山河逆流、大海倾泻。 话音未落，她的身形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高、变大，脑袋上长出反曲角，身后出现细长的尾巴，肌肉愈发地膨胀结实，白皙的皮肤变得通红剔透，皮下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流淌着岩浆铁水，忽明忽暗。体表泛起一层无色的火焰，热力惊人，似乎只要一靠近，就会被烧成飞灰。 大公背后的红龙虚影，竟然被完全压制，隐去了身形。 “湮灭之光，炼狱之火，灭世之威，破天之能，尔想尝之？” “吾乃皇族四公主，阿丽雅·马兰。吾命天威，红龙大公萨洛德·马里斯，跪下！” 声音庄严而平静，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萨洛德钢牙紧咬，双拳紧握，抵抗着滔天的威压，嘶吼道：“你这个诺伊斯的野种，凭什么！” “就凭我……”那声音波澜不惊，无喜无悲、无嗔无怒，充满了威严，“能干掉那个碧池。” 大公明显地楞了一下，隔了好一会儿，嘴角有些抽动，“她，她好像是你母亲……” “我还是她女儿呢。”女恶魔甩动着尾巴，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公眉头紧锁，沉思了许久，重新握紧拳头，发出低沉有力的声音，“我拒绝！” “h？”女恶魔歪了下脑袋。 “你摧毁了我的城市，杀害了我的臣民，截断了我的臂膀。”大公沉声说道。 “可我没杀你的弟弟……”女恶魔意味深长地说道，目光转向了大厅的角落里，那具装在玻璃器皿里的骷髅标本。 大公沉默了。 “我对皇位没兴趣。”女恶魔又说道。 大公抬起头，望向女恶魔的眼睛。那里一片宁静，看不出任何异状。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不贪恋权位。 “我只对那碧池的惨叫有兴趣。”女恶魔细长的尾巴轻轻甩动着，“你知道的，她杀害了我的养母，还想杀死自己的女儿。” 她自顾自地说着，“我会挖出她的心脏，看看是什么颜色的。”锋利的指甲在空气中划拉出一条条火线，“我想，那一定很好玩……”说着，她转头看向那位刚失去亲人的中年男人，问道，“我说的对吗，萨洛德大公？” 大公的拳头渐渐松开了。沉默了许久，他面朝女恶魔，缓缓跪了下来。 “吾之女王，愿为驱使。” “嗯，很好。”女恶魔点头说道。身形逐渐变小，尾巴和反曲角也缩了回去，变回了少女的模样。 只见她伸手一招，窗帘布飞了过来，将她的身体裹住。 “去，给我一份反对者的名单。”少女说道。 “遵命，我的女王。”萨洛德躬身说道。 “还有，我记得，兰花镇有个小队长，叫陈兴的，把他找过来。”少女想了想，又说道。 萨洛德眉头微皱，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他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前段时间，灰角城炀家的世子被人杀了，凶手好像就是叫陈兴的，于是问道，“要活的，还是死的？” “有区别吗？”少女愕然道。 接着，萨洛德就把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大意就是，灰角城的炀家正在找那个人。 “哦，那就算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吧。”少女摇晃着白生生的小手，说道。 片刻之后，在女王进餐的时候，红龙大公萨洛德·马里斯招来总管大臣，让对方给灰角城市长发了封公函。 [听闻炀家痛失世子，心中同悲，倘若炀家有求，尽可施予援手] …… 天上的神仙在开会，地上的蝼蚁在搬家。 乌鸦市的大火烧了七天七夜，最后被一场雨浇灭了。 在乌鸦市与巨蜥城中间的一个边缘镇里，破旧的小旅馆二楼，陈兴推开了木制的窗户。 湿润的风吹了进来，清新舒适。望向窗外，天地间一片细雨蒙蒙，仿佛一切都是湿的。 “没什么人来啊，怎么头皮发疼了……” 他嘀咕了一句，重新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