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收网
褚康、霍光、茹竞秀嘴里骂骂咧咧的喊着给老子松绑,刀斧手们围了一圈,但没人去接这三个烫手山芋,最终在徐文长示意下三人才被释放,互相搀扶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黄万里你大爷的,老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茹竞秀说话不过脑子,就数他最惨,左腿被敲断,前胸后背都没一处好地方,若不是两位兄弟架着他,根本站不起来。 想来他们这帮二世祖平时当惯了大爷,忽然上阵拼杀,可不是给敌方送人头。如今小命差点丢掉,更是被五花大绑拳打脚踢,所受羞辱刻骨铭心,放在谁身上都会记恨一辈子,嘴上不骂出来,非憋出毛病来不可。 “三位都是鸣金楼的贵客,日后自会有弥补。今日之事,全是误会。”徐文长浑然不在乎,负手而立。 “误会你大爷,老子回去带兵平了你这破楼。”褚康含怒喊道,这帮小爷难得没有怂包,如今看到水师战船包围过来,更有灵武侯和崔探花站台,自然是腰杆子硬起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两位怎么说?不如随文长上三楼小院坐下来,咱们慢慢聊聊,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鸣金楼自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徐文长不跟他们三人纠缠,转头往上柏言秋和崔含章,这两位才是正主。 那边水师指挥参将温木已经对着鸣金楼喊话:“柏侯爷,崔统领,末将收到信号赶来,周围五里水域已经全部封锁。 先前江面忽然爆炸,正面冲击到几艘尾随的小船,导致翻船落水,但水师主力战船稳住了阵型,好在是未处于爆炸中心位置,如今调整角度后再次合拢包围圈,靠的近的战船已经架好云梯抛出铁爪,准备登船了。 崔含章和柏言秋互相对视一眼,隐隐担忧,事情闹得这么大,玄哥儿仍未出现,莫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若是鸣金楼有诚意,先交出玄哥儿,他随我一同登船入楼。”崔含章担心玄哥安危,也就直接把话挑明,找他要人。 “崔探花何必试探文长,若是信不过我的话,尽管搜船,鸣金楼无不可见人之事。”徐文长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一阵甲胄摩擦声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指挥参将温木带着士兵迅速包围此处:“末将温木奉命前来支援。” “烦请温指挥派人下水搜查,范围扩大至五十里水域,我家书童失踪许久。”崔含章抱拳请求温木派人下水搜查。 “传令下去,派张苍水兵营下水搜查,务必要找到人。”温指挥雷厉风行,立刻转头安排。 “还请温指挥护送我等去三层楼小院与鸣金楼好好谈谈今晚的事。” “横江营接管鸣金楼船舵和戍防,就近靠岸,到时与游骑军兄弟换防,青龙营继续巡防封锁江面,其他人随我护卫侯爷和崔统领。”温指挥一番安排便将整个鸣金楼掌控于手,为稍后的谈判增添筹码。 “对了,刚才婉玉、卿卿、晚晴、乌兰等几位姑娘伺候的很好,希望一会还能看到她们,请带路吧。” “那是自然,不打不相识,既然崔探花点名几位姑娘伺候,文长安排便是。” 于是一行人等在徐文长的带领下再次被请回大厅,崔含章边走边与温指挥耳语:“此次若非温指挥及时赶到,我等几人的小命不保啊,有劳了。” “崔统领不必见外,温某份内的事,况且有侯爷在此,鸣金楼也不敢下杀手。”温木还是较为拘谨,目前太康城所有城防统归眼前的年轻人管辖,他还是小心翼翼的陪着好。 “稍后立刻安排水师的兄弟们挨个排查鸣金楼里各色人等,但凡发现有外族统统拿下,另外战船水下部分不要放过。”崔含章今夜吃了大亏,也是他托大所致,此时对鸣金楼也是重新审视。 “温叔叔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啊,您看看竞秀这副模样,腿都断了,还有褚康浑身无一处好地方,说不准我们仨以后都要落个残疾,被太康百姓笑话一辈子。”霍光逮着机会便告状,拉着温木的袖子诉苦,这一番话说的温指挥嘴角抽动。 温木可是霍家一系的得力干将,尤其是自霍老爷子奉命初建神光水师后,霍家三代人都有执掌水师,温木就是霍光大伯霍云龙大将军的得意门生,霍光是霍家这一代的老幺,年纪与其他几房兄长相差甚大,平时见到温木等人也都是喊他温叔叔。 “你们几个今夜虽然受罪,但都表现的很爷们,平时多受罪,战时少流血。你们的事,温叔叔记在心上了。”温木看着这三个小子龇牙咧嘴的样子,难得露出笑容。 其实有话他不便说出,今夜他们三个能舍命站在灵武侯和探花郎这边,虽然吃了大苦头,但也挣得了日后的好前程。如今这两位爷可是圣眷在身炙手可热的年青一代领军人物,与他们结盟自然是好事一桩。 说不得仨小子的家族也要重新评估他们的前程,相应的资源都会不计其数的砸下,助他们步步登高。 另一边黄万里看到水师架梯登船后便知今夜事情已经无法善了,事态已经超出鸣金楼掌控,好在那个要人命的祸胎已经在江中爆炸,到时他来个死无对证,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火势逐渐得到控制,船舱被烧了大半,黄万里看着满眼灰烬,脑中的危机感却不受控制,既然天字院出手毁掉祸胎,杀人灭口,那么他就得好好捋一捋线头,把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若是再出纰漏,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黄主事,徐先生请你去地字院议事。”忽然有黑衣护卫前来报信。 “知道了,先退下吧。” 黄万里大步流星的往甲板中部走去,地字院本就是他的场子,如今更是赶着回去销毁一切痕迹。 当他推门而入时,看到若大叠室内端坐六人,正是先前还打生打死的灵武侯和崔含章等人。宋卿卿和楼晚晴等姑娘正在用清水帮忙洗伤口,乌兰姑娘,准确的讲是四娘正在端茶倒酒。徐文长则是安静的坐在对面饮酒,仿佛全场都在等他。 “哎哟喂,这不是咱们黄大管事嘛,舍得露面了?”茹竞秀看到黄万里,恨的咬牙切齿,巴不得上去砍死他。 “秀哥儿,说的什么话。老朽赶去后船舱救火,刚刚扑灭大火,今夜的事全是误会,要打要罚,老朽都认。”黄万里皮笑肉不笑,讪讪的回话。 “黄管事坐下说话,鸣金楼待客不周,理当受罚,更何况柏侯爷和崔探花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徐文长此时把黄万里喊过来。 崔含章刚才见到徐文长的出手大受启发,不自觉的沉浸入体会刚才的交手,徐文长出手毫无先兆亦无声势,恰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离尘之拳,此时他盘膝作跏趺而坐,浑然忘我间心中响起在千烟洲养伤时楼师传下的口诀:“道法天地两不知,身在壶中无人识,老树盘根入泥土,飞鸟青空不留影,目观鼻者鼻观心,心有玄珠生光明,玄珠粒粒走泥丸,转运轱辘度精魂。”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黄万里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屏蔽,丹田内有股气流自然而然的运行,比之他平时导气运劲顺畅的多,而且胸口气府的寒劲在退散,逐渐龟缩在气府穴内。柏言秋看到他双眼微阖,似睡非睡,不由的一拍脑门,“好兄弟,这会走什么神啊,” “哎,柏侯爷切莫打扰崔探花,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就能随时随地入定,想必刚才咱们的一场误会,对他多有触发。”徐文长面无表情,但心中骇然,想他也是在四十不惑的年纪才恍然领悟,拳意登堂入室。 神光八骏探花郎的名头虽响亮,可徐文长真没放在心上,毕竟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江湖上的绣花枕头他见得剁了,但今夜这位探花郎的表现真是处处有惊喜,不由的起了爱才之心,若不是此时双方处于对立面,他到真想与探花郎痛饮一番。他出言拦住柏言秋,也是释放善意,如今水师登船接手掌控了鸣金楼,形势比人强,他也在思考该怎么收拾这一堆的烂摊子。 徐文长更多的是对黄万里生气,年纪一大把,脑子都长到猪身上了。两国交战期间,不是什么钱都能赚,便是让他铤而走险赚了钱,恐怕也是有命赚,没命花。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一句话训得黄万里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又不敢发作,于是整个十八尺的叠室内静悄悄,只有微微啜茶声。 这种气氛十分微妙,茹竞秀霍光等人终究心性不稳,也受不了这种静悄悄的气氛, “唉吆,唉吆”的叫个不停, “我说婉玉姑娘您能轻点麽?” “小爷半条命都没了,晚晴姑娘手下留情啊。”这仨小子上个药痛的龇牙咧嘴,没个正行。 温木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们三个臭小子在那边叫个不停,嘴上还不忘调戏姑娘,便安排士兵来把他们先带下船送回府里治伤了, “我不走,伤成这样,怎么见人啊,死也要死在鸣金楼。”茹竞秀嘴上还硬,死活不肯下楼。 “你们信不过我温木,难道还信不过柏侯爷、崔探花麽?”温木一瞪眼睛直接喝到。 “三位公子先回去安心养伤,鸣金楼会专门登门赔罪,定会让你们满意。”徐文长知道他们三个小心思,也就直接挑明了。 临走时茹竞秀霍光褚康三人还念念不忘跟几位姑娘告别,满眼舍不得,看的温木那叫一个膈应啊, “快,快,带走.....”温木不耐烦的挥挥手,让手下赶紧抬走他们。 这三位大爷被送走后,整个地字院算是彻底安静下来了,崔含章睁开眼后徐徐呼出一口气,这口气息十分悠长,旁人看来仿佛在他口鼻间有长长的白雾喷出, “探花郎看来功夫又有精进,可喜可贺。”徐文长难得认真的说道。 “因祸得福吧,说起来还是受到徐先生的触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徐先生让崔某见识了何谓真正的高手。”崔含章说的也很认真。 “若不是今日误会,你我本可以开怀畅饮,徐某在此承诺鸣金楼的大门永远向崔探花敞开,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徐先生说这话能代表鸣金楼麽?崔某跟侯爷受伤不轻,耽误不起时间。”柏言秋听到含章这话,便立即要起身。 此时忽然有一洪亮嗓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文长所说任何一句话,鸣金楼都会履行,请侯爷和探花郎恕老朽身体不便见客。” “听这嗓音,中气十足,不像是生病之人,何不下楼一见?”柏言秋最恨藏头露尾之辈,故而出言相激。 只是回应的他只有呜咽的江风,再无声音传来..... “先前是探花郎赌赢与黄主事的那一局,鸣金楼认赌服输,一百二十五万两银钱全部换成萧氏钱庄宝钞银票,今夜便会送到府上。”听我说完,柏侯爷稍安勿躁。 “同时乌兰姑娘你可以带走,但黑火雷确实不在鸣金楼,崔探花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今夜侯爷和探花郎、护卫等人所受之伤,鸣金楼都会负责到底,并作出补偿,还有什么要求鸣金楼都会尽力满足。”徐文长一口气把所有条件都说了出来,随后便有四个婢女走了进来,各自抱着一小箱子依次打开,放在桌子上后便离开了。 “这些只是略作补偿,文长知道两位都是贵人,自然看不上眼这点黄白之物,但请相信鸣金楼的诚意,随后还有东西会送到府上。” “诚意,诚意,这只是我们鸣金楼的诚意,后续黄某会亲自去各位府上赔罪请安。”黄万里这会满脸堆满笑容,谄媚的说道。 崔含章眉眼低垂,始终没有接话,柏言秋倒是玩味的拿起茶杯,慢慢啜饮。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黄万里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不由的转头看着徐先生。 “看来崔探花是对徐某开出的条件不满意,徐某不擅猜测人心,不如就请崔探花直接开价吧。” “黑火雷虽然在龙沅江力引爆了,但有些事不用非得挑明了,崔某希望鸣金楼拿出诚意。”崔含章陡然睁开眼睛,射出骇人眼神。 “一句话,我要北胡绿水营在太康城的据点。” “你血口喷人,鸣金楼与北胡绿水营毫无瓜葛。”听到此话黄万里脑中一片空白,猛地站一手指着崔含章怒斥道。 “这会动怒有个屁用,咱们也动过刀枪玩过命了,诚意这回事,不是靠嘴巴说说的。” “堂堂神光一等灵武侯差点殒命鸣金楼,刺杀朝廷公候的罪名,鸣金楼担得起麽?”崔含章也是懒得理黄老匹夫,而是紧盯着徐文长。 “本侯虽然人微言轻,但柏家世袭罔替,更有铁券丹书供着,在宫里也是能说上话。”灵武侯噙了口杯中热茶,慢条斯理的说道。 不等崔含章发号施令,温木便朝小院中猛的一挥手,瞬间前排盾卒立盾出刀,后排十八位弓弩手搭箭引弓,张如满月,整个小院回响着钢刀拍打盾牌的声音。 便是徐文长闻之也是变色,形势危机一触即发。 “好,此事我鸣金楼接下了,今夜的事就止于地字院,如何。”徐文长一把按住还想上前辩白的黄万里,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快人快语,跟徐先生说话就是利索,有灵武侯在此作证,今夜的事情就此翻篇,三日之内崔某要肃清潜伏在太康城的绿水营谍子。” “侯爷,咱们叨扰了大半夜也该回去了,走,扶一把。”崔含章说着话便起身。 “唉吆,本侯的腰啊。”柏言秋看着事情谈完了,与崔含章互相搀扶着起身。 温木赶紧派人上前扶着两位,另外两位则被士兵用担架抬了出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地字院,此时鸣金楼也已经入港靠岸,岸上的游骑军早已严阵以待,结果看到自家统领被人架着下船,赶紧上去交接,闹了一整夜的鸣金楼宴席算是落下帷幕。 崔含章坚持在岸边等水兵营搜索的消息,若是等不到玄哥,他即便回去也是不安心。 “侯爷今夜鼎力相助,含章没齿难忘,还请赶紧回复修养,改日登门拜谢。”本来柏言秋也要一起等等消息,但崔含章死活不同意。 “别整那些没用的,生死兄弟,跟我客套就是虚伪。”柏言秋一拳擂在崔含章的胸口,痛的他龇牙咧嘴。 “走了,等本侯伤好了,咱们重登鸣金楼,再找三位姑娘喝大酒。”好个柏言秋,风流本性难移。 崔含章看着这位被众多家将侍卫抬着慢慢走远的一等灵武侯,不禁开怀大笑,这个太康城总算还是有点人情味。 “一队将卓四娘立刻拘拿搜身,一日三餐务必严加看管,绝不能出半点意外,否则军法处置。”崔含章指着乌兰下令。 “二队三队派熟悉水性的兄弟,乘坐水师战船,下水搜寻玄哥。” “四队立刻传令羽林军排查城内各水道系统,一只老鼠也不要放过。” “此外最重要的事,请温指挥将龙沅江支流与太康城的河道交汇处立刻下网封住,并排一营兵马镇守。”崔含章一口气发布四条军令。 “末将得令。”温木知道轻重缓急,立刻领兵亲自去封锁河道交汇处。 此夜注定无眠,崔含章发布完军令后便再也坚持不住,终究是一整夜耗神耗力,更是强行运劲搏杀,此时松懈下来后一下子昏了过去,身边亲兵眼疾手快扶住他,急匆匆的抬着往小莲庄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