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真正的残忍【上】
烈日就像一把锉刀，狠狠地打磨着每一寸浸泡在光华下的皮肤。 干燥的大地遍布着一指宽的龟裂。 土壤干涸，汗水在渗出毛孔的瞬间就会被毒阳蒸发殆尽。 枝叶枯黄的树下，铭天停好了电瓶车。 异界有个好处，就是电瓶车不用锁，也不用担心被人偷电瓶这种事。 然而不远处，大概百来米开外的景象，刺痛着铭天的内心。 这是一个破败的小镇。 几乎看不到任何一面完整的墙壁。 星星点点的人们，枯黄着脸颊，无精打采的躲在阴凉处纳凉。 每个人都嘴唇干裂，身子骨干瘦的无法绽放出半点身为活物的精气。 三五个孩子在镇上嬉戏着，本该活力十足的孩童打闹，在这里，却成了八十老妪般迟钝。 千米开外。 铭天目力的极限距离。 可以看到一条河。 河道旁有一片绵延不知多少里，高耸插云，却是光秃秃一片的山脉。 如今这片山脉，却像是被挖了一大勺的冰激凌一样，缺了大块。 坍塌的山体，把河道堵死，河水被分流成数十条更细的小溪，或流向远方，或……流着流着，就渗进土里，不见了踪影。 很明显的能看到，坍塌的山体里，满是枯黄或者苍白色的岩石。 岩盐，这是异界盐的主要来源。 圣罗兰大陆海洋面积没有地球那么夸张，只占全大陆面积的三成，所以盐这种东西，在内陆只能用岩盐来取代。 诺瓦矿镇，供应着整个圣桑坦斯的岩盐，以及部分轻金属。 “走吧，休碧。” 铭天从坐凳下面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休碧一瓶，牵着她的手，一大一小两个人，向着小镇走去。 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糕。 和休碧路过一座稻田，铭天看了一眼。 水已经放空了，夏天本该碧绿的稻子全部枯萎，土地上，也因为水蒸发殆尽后，结了一层厚厚的盐痂。 就算不懂水稻的人，看到这场景也知道…… 这片地几年内是没法耕种了。 附近几乎所有稻田都是这幅德行。 铭天看到，大概有三四十人，在小镇另一边，大概三四百亩地里忙碌的工作着。 他们虽然也个个面露疲态，但都还算身强体壮，和死气沉沉的小镇人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噢？这不是店主吗？” 就在铭天困惑之际，突然，旁边的稻田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铭天听到的一瞬间就觉得菊花一紧。 顺着声音看去。 大秃瓢折射着明亮的阳光，条形码一样仅存的几根头发根本无法阻碍这秃瓢宛如凸透镜聚焦一样的折射。 明媚开朗，开朗到甚至有点变态的微笑，正毫无疑问的冲着自己。 “穷…穷逼汉？”铭天略微有些畏惧的向后退了一步。 “不是穷逼是琼宾！”穷逼汉快步跑过来。 他没有穿前几天那过于华丽的羽织，而是穿着一套颇有乡土风情的耕衣，布衫上便是汗水和泥泞。 “店主，您怎么会在这？” 穷逼汉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突然恍然大悟的睁大了眼：“莫不是您良心发现，想要加入我们游骑兵了？” “我拿我未来儿子的菊花发誓我没这个想法，话说良心发现是什么鬼？我在你心目中很鬼畜吗？” “哈哈哈，总之您为什么会在这都无所谓啦。”穷逼汉开朗的拍了拍铭天的肩膀。 “噢，原来无所谓啊。” 铭天看了看被穷逼汉拍的位置。 雪白的衬衫上，顿时留下了鲜明的五个泥爪印。 “不过店主啊，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不会看着人民挣扎于水深火热而不管不顾的。” 穷逼汉说着，脸上划过了一丝欣慰。“总之，既然您来了，吾辈就勉为其难陪你散个步吧？” “不要。” 铭天厌恶的看着他，向后退了一步：“反正跟你走在一起，你到最后肯定会问我借钱吧？” “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有多穷啊？”穷逼汉无辜的问道。 铭天打量了一眼他这农民的装扮：“天这么热，我为什么要散步？” “为什么？”穷逼汉摇头苦笑道：“这里离你店面有十公里远，你都走到了，吾辈看你很能走啊，就陪你散散步，这是吾辈好心啊。” “哦，听着很有道理，既然这样，那我们练下拳击吧？”铭天提议道。 “为啥要练拳击？”穷逼汉不解道。 铭天想了想，答道： “我很能走你就要陪我散步，那我现在看你很欠揍咯。” 穷逼汉：“。。。。” …… 荒芜的街道上，所有店铺都已关门。 三人走在街道上，两边蹲坐在路边的人们，眼中没有光泽，整个小镇死气沉沉的。 饥饿，口渴，是这个小镇的现状。 虽然铭天嘴巴上不愿意和穷逼汉走在一起，但最后还是在他的带领下，和休碧一起观察这诺瓦矿镇的现状。 “吾辈出动了游骑兵五成的兵力，为诺瓦矿镇翻新土地，去除盐分，但保守估计，这里的土地，至少需要两年才能重新耕种。” 琼宾汉收敛了不正经。 郑重的面色中，满怀着对这个小镇的同情。 “可怜可怜我吧…赏口饭吃吧。”路过，一个嘴唇干裂的老者突然抱住了铭天的腿。 他嗫嚅的嘴中，舌头都是干燥的。 枯柴般纤细的双臂抓着铭天的脚踝，几乎感觉不出力量。 布满血色的干瘪眼中，充盈着对生的渴望。 “不好意思大叔，我们也没有。” 铭天刚想把手里的水给他，穷琼宾汉却抢先一步，握住铭天手里的矿泉水，不让它被这老汉看见。 “怎么了？给瓶水应该没问题吧？” 安抚好了老汉，重新迈开步子，铭天好奇的问道。 琼宾汉无奈又警惕的看着周围街道上坐满的难民。 “如果你拿出一点点资源，周围的人看到就会冲上来抢的，相信我，你会被他们生吞活剥的。” 琼宾汉说着，叹了口气：“我有两个队员，可怜一个难民，给了两个面包，结果被周围涌上来的难民活生生的踩死了，记住，除非你有能满足所有人的资源，否则在这里，千万不要救济任何人。” 琼宾汉顿了顿，继续说道： “三个月，为了拯救这个小镇，我们游骑兵花费了一千万金币，但却连河道都只疏通了一半，农田还没有翻耕完，我们也只能尽自己所能，能救一个是一个了。” 听着琼宾汉的话，铭天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游骑兵是所有势力里，唯一会拯救人民的组织，他们之所以弱小，是因为他们把所有的资金，都用于拯救平民了。】 伊娃的话，所言非虚。 经费不足的游骑兵，如今依旧在身体力行的诺瓦矿镇，为小镇进行翻耕。 这种情况下，游骑兵已经没有余裕去拯救那一两条生命。 他们能做的，仅仅是尽快让小镇恢复正常，拯救一部分人，而不是拯救所有人。 这个时候，有人快要渴死饿死了，你若没有足够的力量出手相助，只能是害人害己。 如果铭天把水给那个流浪汉，很可能会引发一场大骚乱，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毕竟经过提醒，铭天已经察觉到了。 蹲坐在街边的难民们，那一双双无神的眼中，隐藏着狼一般的求生欲。 不过…… 铭天有一个疑问。 “为了救济诺瓦矿镇，你说你用掉了一千万金币？” 铭天看着这个占地面积不过十几平方公里，人口不过一千的小镇。 “用了那么多还不够？”铭天好奇的问道？ 此话一出。 琼宾汉的无奈愈发明显。 他长叹一口气：“这也是有原因的，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我带你去找镇长吧，他在这次赈灾过程中帮了我们大忙，他应该能够为你解释清楚的。” 镇长？ 铭天一愣。 还不等铭天发问。 “噢？琼宾汉先生，今天的翻耕工作结束的挺早啊。” 一个憨憨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街道尽头传来。 闻声看去。 只见是一个穿着脏兮兮贵族服，膀大腰圆，留着卷成弹簧状胡须的中年胖贵族，正笑盈盈的迎接琼宾汉。 琼宾汉对铭天笑道：“介绍一下，这位是诺瓦矿镇镇长，卡拉特男爵，他是我见过最好的贵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