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百灵 第二章 双角峰

                        七八斤粮食自然不够江林和那个酒鬼吃的，所以江林没回双角峰，而是直走奔大路而去。
    他还是想碰碰运气，万一有铤而走险的商队经过，岂不是可以解决很长一段时间的吃喝问题。
    此时日照当空，皮肤被灼的生疼，呼吸一口，胸膛像着火一样难受，江林脚下愈发加快，再晒下去，血肉之躯肯定是无法承受的。
    江林快步小跑，在路旁一个土丘附近停下来，解下身上的粮食，很快的刨出一个坑洞，虽然很窄很小，但容纳一人没什么问题，江林二话不说直接钻了进去，露出半个身子在外面，从皮袋里面抽出一张皮革盖在身上再用沙土掩盖，哪怕从旁边走过，也未必能发现江林。
    能不能遇到“有缘人”就要看天意了，江林心里暗暗祈祷，握着手里冰凉的斧子，那个酒鬼的样子又出现在他脑海中，嘴角不由地往上一翘。
    在两界山众多山贼中，江林手上的功夫不俗，不少山贼都亲身领教过，但令人退避三舍的却是他手上的斧子。
    他的斧头并不霸道，但力道的控制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甚至可以在虫子上刻字。
    几年前曾有人眼红江林所占的地盘对他动手，但江林一斧子直接劈开了他的头皮，而未伤他性命，这一手震惊了不少人，也让江林在两界山名声鹊起。
    等了小半日的功夫，连个鬼影都没有，江林心里在想要不要继续等下去，自己吃饱了，但是家里还有一张嘴，这几斤粮食跟不撑不了多久，除非……
    正当江林思绪之间的功夫，远处一个模糊的白影令江林打起了精神，他定睛一瞅，发现远处大路上有个人影逐渐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身着白长衫，脚穿草履的一位老者，鬓发雪白，但是面容红润，显得很有精神。
    让江林关注的是他身后背着的竹筐，不过江林并没有急于现身，而是感觉非常奇怪。
    这里不是长街闹市，太平当道，这是两界山，随便在哪个地儿挖一挖都不知道可以挖出多少尸骸的地方，这样一个老头，一个人竟然可以走到这里，想来也是高手。
    不过高手江林也不想放过，看这竹筐不大不小，里面应该是水和吃的，江林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亮几手绝活以后想来对方应该会识趣一些，就算不敌，脚下的功夫江林同样自信。
    思绪的功夫，这白衣老者已经离他不足十丈的地方，江林不再隐藏，双臂发力一跃而起，一个腾空跳跃径直跳到这老者身前。
    他抽出背后的斧子，眼神凝视，语气有些冷意：“打劫！”
    这句话他讲了七年，但今天这次颇有些底气不足，不过架势还是很足的，明显让这位老者一怔。
    旋即，这位老者脸上笑容更盛，环视四周，略带谐谑的讲：“这一路走来，小哥儿你是唯一一个独自出来打劫的。”
    “一个人更简单，账更算的明白，我这里很好说话，留下一半的水和食物，你就可以离开。”
    听到江林的话，这位老者捋了捋两鬓垂肩的白发，发出一阵爽朗的轻笑之声，虽然不带任何讥讽的味道，但是却让江林很不舒服，手里攥紧的斧子握的更紧了一些，心里不由萌生了一股退意，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
    
            
                        江林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如果他动手，八成会输，而且这感觉越来越强烈。
    然后令江林想不到的是，这老者竟然主动解下身上的竹筐放在地上，笑容不减并且伸手对着江林说：“这里倒是有些小玩意和吃的，喜欢的话你可以拿一些。”
    没想到对方这么识趣，不过江林并没有放下戒备，毕竟以前也出现过下跪求饶而后突然拔刀相向的情况。
    江林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竹筐，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老者，有些不敢相信的说：“就这些？”
    老者点了点头，脸上仍挂着笑意：“小哥儿我见你并非那些大恶之人，在这险恶之地劫掠并非长久之计，我此去东部海滨，若是不嫌弃，我们可以结伴而行，岂不比这种地方更好。”
    面对邀请，江林并没有接话，看着竹筐里这几样东西有些怀疑的问道：“就带这几块破石头和一串葡萄，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横穿两界山最快也要三四天，这点东西还不够一顿吃的呢。
    江林拎起这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光照之下，碧绿的色泽如同翡翠，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如同一阵微凉的清风拂过，炎热的炙烤之感瞬间荡然无存，每一颗葡萄大小不一，上面纹路着实奇怪，隐约的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江林咽了口唾沫，二话不说揪下来一颗塞到嘴里，入口即化，冰凉的液体涌遍全身，那种感觉是活了二十年的他从未体验到的。
    “葡萄这么好吃吗……”江林心中喃喃自语，说来也是可笑，这种东西江林很久以前见过一次，而且离得很远，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水果，毕竟过往商队几乎没有携带水果的习惯，所以两界山这里也很少会有新鲜的果子。
    尝过一颗葡萄的滋味之后，江林也不客气，一颗一颗的吃了起来，舒服的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要张开了一样，那种滋味难以形容。
    差不多吃了一半之后，江林把剩下那点放回了竹筐里面，拿起里面几块形状不一的石头，哑然一笑：“哪里还没有石头，带这些东西来这里做什么。”
    这位老者笑看着江林，拿起地上的竹筐慢慢背在身上，略有感慨的讲：“这些都是故人的遗物，我来这里一是为了祭奠故人，二是去东部海滨之地收个徒弟，不过遇到小哥儿你，也算缘分，不如……”
    这老者还要说什么，江林抬手打断了他，这人说话怪怪的，不过江林也算没白忙活，吃了点果子解解渴，也不想跟他在多说下去，对于这老头，江林心里有种荒诞的感觉，那就是害怕。
    老实讲江林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菩萨心肠的侠义之辈，心狠手辣的强盗性格才是江林的真实所在，不然在这里早就死了几个来回了。
    面前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竟然能让江林生出这种感觉，着实的不可思议。
    “老人家，吃你的这点葡萄就当过路钱了，这条路向前五里有条小路，虽然难走一些，但那里是最安全的。”
    说完，江林转身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这里，而站在他身后的那白衣老者却依然站在那里笑呵呵的看着江林的背影，而在竹筐里面，刚才那块被江林摸过的石头，竟然渗出一丝丝的鲜血，显得尤为怪异。
    回到双角峰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看到房子里的灯光，江林知道他已经醒过酒了。
    果不其然，屋里面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那里发呆，江林回来以后他丝毫没有反应，过了会儿才抬起头，双目混浊无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他张口对江林说：“没有带回来酒吗？”
    
            
                        江林把小半袋粮食放好，听到这话也只是耸肩一笑：“要是在这样旱下去，恐怕我们就都要饿死了，现在粮食都不够吃，谁还会拿粮食来酿酒，我看你还是戒了吧，不然就你这身子骨，我真怕你哪天就没了。”
    “谁又能不死呢，如果不会死，那么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
    江林对于自己这位养父看穿一切的言论仿佛习以为常，他自顾自忙活着，探讨生死这事距离江林还很远，不过不吃饭肯定会饿死，相比他养父，江林还是个务实的人。
    “今天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真是见鬼了，他居然主动说了第二句话，江林怔了怔，然后哑然一笑：“从二河铺的老疤脸那敲出一点粮食来，都是豆子，先凑合吃吧。”
    “还有吗？”
    第三句。
    江林回头看了看他，有些不可思议，然后走过去问道：“怎么？你想说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江林的养父站起身看了看外面：“双角峰这里最近不是很太平，你要多小心。”
    “你觉得那些山贼会打我们主意吗？”江林先是感觉到一股暖意，然后追问。
    双角峰上那伙人不好惹，江林跟他们交过手，虽然大多都是花拳绣腿，但也有几个人身怀内家功夫，不过他们也忌惮江林的功夫，加之江林爷俩穷光蛋一个，没什么油水，也就犯不上冲突。
    不过江林的养父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抱起酒坛又喝了起来，眼神里又开始迷离起来，仿佛进入了自己另一个世界。
    江林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望向外面高耸的双角峰，在皎洁月光的衬托下，仿佛一个头生双角的妖魔一般。
    昔年江林去过双角峰“买”过粮，双角峰内部几乎被掏空，通道错综复杂，每到起风的时候，双角峰就像一个笛子，不过发出来的声音却宛如厉鬼哭嚎一般，普通人根本待不下去，也只有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才能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