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他认栽
一个人活着,隔得再远,总是会让惦念他的人心存一丝希望。 如果知道他在哪儿自是简单的,想他就去看看他,哪怕是偷偷的也无妨。 如果不知道,纵使人海茫茫还是会期待奇迹发生,会不会在某年某月的某天下午,大雨磅礴的城市,你我擦肩而过,我狼狈地蹭到你的伞下,撞进你茫然无措的眼眸里。 这点点滴滴的遐想会构建成巨大的精神殿堂,成为支撑人继续生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死亡不同,死后方知万事空,一个人死了,你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不论你怎么等,怎么想,怎么盼,望眼欲穿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再出现。 遇到开心的事时升腾起来的想要分享的兴奋,在记起人已经不在的瞬间就像是有兜头的冷水泼下来一样,什么想说的欲望都没有了。 遇到难过的事时满腹委屈想要倾吐,却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的一刻,心里雪上加霜的难过。 且这都不算什么,跟心里的伤痛相比,更可怕的是外人的闲言碎语,对待安然这样的女人,外人能给予的同情太少,可却会冠以克夫、命歹的标签。 她之所以这么逃避再进入一段感情,除了怕围城的束缚,怕顾炎不能从一而终,怕给念念带来不好的影响之外,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辙。 顾炎带着安然回了家,两个人依偎在床上,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那么乖顺,可顾炎却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他宁愿她永远强势,咄咄逼人,波澜不惊。 也不要她害怕,伤心。 “放心,我以后再也不玩儿赛车了,我妈如果知道一定又要约你喝茶表扬你,她为了这事儿可没少跟我着急。”把她往怀里又揽了揽,尽量让她放松下来,“其实本来我想上场的,后来怕你担心,就一直旁观,幸亏没有去开车,所以安然,是你保护了我,至于念念爸爸那件事,纯属是个意外。”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为什么在一起的?”顾炎对这位前辈,其实非常好奇。 “都是同学,他人厚道,有什么事你交代他他从不迟到,约会的时候对餐厅服务员态度也很好,是个没有大毛病的好人,我们知根知底,而且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也该找个人结婚了,如果等到研究生毕业,就只剩别人挑我的份了,所以……钱钟书不是说过么,两个人在一起不讨厌就是结婚的最大前提了。” 她不是姜靥或者许诺吗没有那么好的家庭做支撑,也不是苏尧,越挫越勇,外表无坚不摧内里却留有一丝对感情的幻想。 安然很现实,始终秉持的都是该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做什么。 她坚信找一个差不多的人结婚就像是在人生必选项上挑了个勾一样,完成了就不会有人再拿这件事催她。 在安然眼里,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不是对生活的妥协,而更像是一种阳奉阴违,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拿到抵抗舆论的保护伞,然后继续生活。 她成家、生子、处理好婆媳之间的界限,然后研究生毕业、留校当老师……一步一步,自以为走得又快又稳,生活一点一点上了正轨,就当她以为自己可以和每个人一样平静度日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世事无常,他居然就那样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家,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握着顾炎的手,安然将压在心里的一切娓娓道来,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在别人面前这样剖析自己,结果事事总有例外。 “这就是你不认真对待生活,所以生活给你的惩罚,哪有人把恋爱结婚当成任务一样,你应该遵循自己想要的日子,走出自己的轨迹,而不是像所有人一样。” “是,少爷,我错了。”无奈地笑笑,安然叹口气,“可我并不觉得生活会优待我,我按照我所想的努力,未必就会如愿,还不如少报一点希望。” 她哪里会知道,若干年后自己会遇上一个顾炎呢? “生活不会,我会。”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顾炎的眼神认真,“你记着,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我会非常努力地好好活着,不论是三十四十五十还是七老八十,都不会先你一步离开。” 他的安然,这辈子都不能再经历一次被抛弃的感觉了。 如果真是那样,他死都不能安心。 被他说的又想哭又想笑,安然点点头,然后问到,“你到底是怎么喜欢我的?” 缘分莫名其妙,自会让人觉得不踏实,有种握不住的感觉。 “刚开始是觉得你好看,后来被拒绝就越挫越勇,再后来,是心疼,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倔的人,就总在想,要是我也不理你,谁会有我这样的耐心和好脾气,你自己吃亏受苦,还要自己忍着,这也太难受了。想的多了就有使命感,再慢慢的,习惯成自然,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但是,他认栽。 第二天顾炎醒来的时候,安然已经不见了。 他走出房门去找,发现女人已经画好了妆,换好了衣服。 比平时清冷的妆容要明丽一些,这样朝气蓬勃的安然是顾炎以前从未见过的。 “你要去哪儿?”顾少爷心里打鼓,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我们去拍照吧。” “拍照,什么照?”男人一头雾水,但已经开始行动了,“我穿什么衣服,去哪儿?” “拍结婚照,我昨晚预约的,民政局拍的照片不好看,所以要去工作室先拍好了带过去。” 顾炎整个人彻底傻了,民政局?他没听错吧? 知道他觉得意外,安然笑笑,“我昨天想了很多,以前我觉得并没有好好说再见这回事,所以人与人之间必须要少依赖一点,可是昨天的事情让我觉得,就是因为世事无常,我们才要珍惜当下。” “顾炎,我想好了,我们去结婚,不论以后发生什么,至少,我们都能给彼此一个名份。” 结发为夫妻,比起失去,她更怕直到失去的时候她依然是以外人的身份。 “你愿意么?” 缓过神来的顾炎点头如捣蒜,“当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