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如果爱有天意
屠家精英一看副家主死了,便是一哄而散,向着四方逃去。 至于带回副家主尸体,却都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带着人跑还跑的了吗? 换做正道,肯定是要带着尸体走的,然后被一网打尽,一个都跑不了。 这就是正道和魔道的区别。 公羊家的人还以为是大将军安排的后手。 欢呼声里,便是追杀而去。 一边逃,一边追。 但事实上,追击的公羊家弟子和逃跑的屠家弟子在实力上相差不大,都是位于真元境中期,放在江湖上都能算是内家高手。 “别追了,都回来。” 逢林莫入,何况这是田猎之地,皇帝的面子还是要保着的。 公羊守是个身形颀长,肌肉均匀,双目有神,有着典型军人作风的中年男子。 他何尝不想把屠家的人都留在这里? 但他只有一个人,而屠家的弟子们如鸟兽散,根本不宜追击。 很快,公羊家弟子便是跑了过来。 在公羊守的默许下,其中一个弟子熟练的进行了摸尸,掏出些屠乌贴身的宝物,甚至那还未来得及使用的“转轮三千”也被脱了下来。 摸尸,是江湖正常操作。 完了之后,这弟子又拿出了化尸散,拔出橡木塞,将那暗哑的黑色金属瓶微微倾斜,泼洒下点粉末。 哧哧... 粉末遇血发出融化的声音。 那死去的屠乌如积雪遇汤,躯体开始快速消失。 “家主威武!” “家主威武!!” 相比于丧了胆气的屠家弟子,公羊家的精英弟子们则是士气高昂。 自家家主竟然面对面打败了屠家,这是何等力量。 虽然未曾看到那从天而降的一箭,但是公羊家的精英弟子们一直觉得这是公羊守的底牌。 大将军也不解释,他抬头看着天。 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其实,他只是再看这箭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头顶是一片绿荫,是水雾腾腾。 再往上隐约可见绝壁。 他忍不住身子颤了颤,背脊发寒。 这一箭如是妖魔所射,如是对着他,他也死了。 目光再一扫,却看到了那箭矢,突然发出一声惊奇的“咦”。 这箭矢... 是皇后的!! 出外狩猎,为了辨别猎物为谁所射,所以在箭的款式上会有些微的不同,这只有少数几人才能分清。 大将军弯下腰,悄悄将那根箭放入了怀中。 士气昂扬的公羊家弟子处理完现场,便是又躲了起来,按理说,他们不该出现在田猎现场。 屠家败了,他们就该躲起来,直到田猎散去,他们才会各自折返回家。 人去,场空。 瀑布边,公羊守细细辨认着那根箭矢。 他已经完全确认了这就是自家女儿的箭。 可是自家女儿的实力,他是知道的。 女儿为了大局,当时吞噬了杀伐之玉,并且养了一条黑暗里的可怕忠犬,抵御了屠家进攻。 她的实力某种程度上和自己已经接近,只是缺些作战经验。 那位曾经需要自己照顾的女儿,如今已是公羊家的半边天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射出这恐怖的一箭。 那从天外而来。 如同死神敲门的一箭。 无声无息,屠乌那么厉害,那么心思缜密,那么狡诈的人,就这么死了? 他的底牌都没来得及用,就被一根普通的箭夺走了生命? 明明是春末初夏。 公羊守却觉得手足有些冰凉,天空之上,仿佛有着无形的幽灵,正巡视着,俯瞰着他们。 他口中的这位幽灵,却是踩踏着几片半空的树叶,悠然返回了悬崖。 对于刀气蕴于物,夏白已经纯熟至极。 他甚至有时间采摘了一把山崖的花,放在鼻前闻了闻,淡香。 花茎细小纤弱,浅蓝色,五瓣花,蕊形如星辰。 踏着树叶,再次出现在悬崖上时,夏白将这束花放在了皇后面前,“给你的,别不开心了。” 杀人对他来说,就像是个赶场子的插曲。 他似乎就是去为了采一束花。 顺便杀了个人。 这个人曾经的罪过他。 所以被他记在了心里,正好在恰当的时候出手杀了。 至于公羊小浅,这是他的朋友。 他相信他的朋友不会出卖他。 如果出卖了,那他会很伤心,伤心的杀死这个朋友,再为她立一个墓碑,花上自己九成的身家去买个棺材。 去年,他就是这么对云锦的。 如果云锦不触碰他的逆鳞,那么云锦就会收获四文钱的顶配糖葫芦,而不是十多两银子的棺材。 所以,现在公羊小浅收获了一文不值的一束悬崖上的野花。 而不是夏白的九成身家。 皇后从未收到过如此廉价的礼物。 她隐约猜测到夏白刚刚做了什么。 但是,她却不以为意, 她把那张妩媚到娇羞的脸儿,深埋在淡蓝色花束之间,然后抬起头,明明带着陶醉的神色,却是“呸”了一声,啐道:“臭的!” 她明明笑着,却是说着相反的话。 这个套路,让邪恶的白衣刀魔完全吃不准,不知道自己朋友想干嘛? 怎么这么矛盾的? 所以,他冷冷转过了身:“下山吧。” 公羊小浅露出了甜笑,将这束花儿捧在胸前。 她认得这花。 这是勿忘我。 花语是真爱。 她自然知道夏白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花语。 但是她知道,就觉得这一定是冥冥中有着天意。 是老天让他采到了这束花,又送到了她手上。 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演技派皇后,在坠入爱河之后,也不过是个傻子而已。 有什么天意呢? 天上的,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谁会管人间蝼蚁腹中的小小的感情? 大将军为了避嫌,早早就回到了田猎入口,说是身体不适,就算之后太尉消失了,他也可以说不是他干的,因为他和太尉实力相当,不可能这么快分出胜负。 至于太尉身上的宝物,他早让弟子带走了,衣服也带走了,躯体化成了脓汁,早就不见了。 屠乌已经从人间蒸发了。 他眯着眼,装作有些咳嗽,然后很快看到了满载而归的各路年轻俊杰,还有... 路径尽头与自家女儿骑马并行的那位... 绝世的白衣太监。 公羊守似有所感,脑海之中彷有雷电击穿僵化的思维,诸多片段骤然连接在了一起,他身子忍不住颤抖,喉结滚动,瞳孔猛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