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艰难道路
和自己父亲的这场战斗，其实远远算不上夕天这一生中所经历的最艰难的一场战斗。 但是毫无疑问，这是最痛苦的一场战斗。 不是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是因为对手的身份。 事实上，就夕天本人而言，他和这位老族长自己的亲生父亲并没有什么仇恨，他一直都是按照着对方所想的方式成长，并且无比出色和杰出，否则的话这位老族长也不会将自己选择为他的继承人，并且还在这么年轻的前提下。 夕天也并不是什么生来叛逆的孩子，甚至说他之所以会攀上高塔见到自己阔别经年的孪生妹妹，只是因为那座高塔在不停地呼唤他，呼唤他去与塔中的那个女孩相见。 甚至说如果夕天自己放在父亲这个位置，夕天自己都怀疑自己会做出与父亲相似的选择。 便是自己与夕影之间挑选那个更加强壮健康的孩子抚养，便是在医治无效的前提下选择压榨夕影的最大价值，就像是在废物利用，便是在现在，阻止愚蠢的儿子为了一个注定要死去的妹妹，浪费掉族群最贵重的宝物。 所有的道理夕天都懂。 但是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夕影是他的妹妹，而不是别人的。 以及夕影如今这样的遭遇，其实只在于自己先离开了母腹，而将对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果当时是夕影先出生的话，那么现在躺在自己背上已经接近死去的人就是自己了。 所以夕天才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才会那么坚决与执拗。 这场父子间的战斗，并不漫长，因为夕天真的很赶时间。 但是这场战斗的结果却很意味深长。 因为夕天输了，但是那位族长却没有将他杀死或者囚禁。 他只是问，你是不是看清了自己接下来前方要走的道路。 夕天半跪在地上点了点头，于是这位其实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向着自己的儿子让开了前方的道路，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霓凰地宫，然后离开了整座遗忘之城。 就像他曾经承诺的那样，独自一人前往了他的象冢，等待着自己的死去。 曾经的夕天不懂当时父亲的那个选择，但是很久以后他才领会到那个时候父亲的心境。 任何一个父亲都不会希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去，除非他真的无计可施。 除非挽救女儿的代价大到他完全无法承受的地步。 那位族长是绝对也不会愿意以牺牲自己族群为代价换取自己一个女儿的生存。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愿意。 面对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血脉存续，面对自己即将死去的衰败身体。 已经扛了万年族群命运的老人终于感到累了，在确定夕天已经知道自己前方是怎样的荆棘之后，他选择了放手让自己的儿子自己去闯。 反正——他已经快要死了。 将死之人，又何必去为尚且还有着无限前途的人们去规划今后的道路。 夕天望着父亲的远离的背影，重重地双膝跪下，在那里静静叩拜了一刻。 这是这位少年最后一次跪人，从此之后，别人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能称他为夕天族长。 然后许多人传说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然后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族长之位。 夕天从来没有反驳过，反正也从来没有人胆敢亲口在他面前这样说。 那一天之后，夕天抱着夕影从霓凰地宫走出，少女在沉睡中悠悠转醒。 没有人知道就在那一天，霓凰一族的镇族之宝凤凰遗蜕中的全部凤凰精血，都被灌入了这位少女的体内，为她重新点亮了生命之火。 所有人知道的就是，那一天，霓凰一族更换了 自己的族长大人。 …… …… 族长的更替是各族中几乎排名第一的大事，因为之前隐族神眷的存在，所以各族的老族长都几乎有着上万年的统治历史，而随着神眷的消失，这些古老的族长都在一个个地衰老死去。 但即使是这样，霓凰一族也是第一位送走自己万年掌舵人的族群，因为只有这位族长大人，选择耗费了自己最后的生命精元生育了后代。 霓凰一族的新任族长非常的年轻，但是由于传说他是以弑父为代价登上的族位，所以没有人对他太过轻视。 轻视肯定还是有的，但是没有太过轻视。 而夕天也没有否认那个说法，因为父亲确实是因为自己的逼宫而死去的，况且这件事情虽然会在自己头上蒙上道德的阴影，但是至少能够帮助霓凰一族撑过族长更易这最危险的一段时间。 然后，在庆贺新族长继位的典礼上，各族都派来了重量级的代表带着丰厚的礼物前来祝贺，因为毫无疑问，这至少意味着霓凰一族接下来至少千年的时间，掌舵者都将会是这个年轻的领袖，所以即使说没有建立太过良好的关系——事实上隐族之间并没有什么真实意义上的联盟——至少说不要太过交恶。 所有前来祝贺的人心中都是这样想的。 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这位新任族长大人做出了一个当时非常荒谬的决定。 就是他向各族列出了一个长长的清单，清单上基本上都是其他隐族宝库中最珍贵的宝物之列。 他要求那些隐族用这些宝物来作为他的继位贺礼，当然——这位族长大人会根据贺礼的价值，从霓凰一族的宝库中支付相等价的回礼。 所有人都认为这位年轻的族长失心疯了。 但只有夕天知道自己没有疯。 因为这就是他当初和父亲谈话的时候所看到的道路。 这条道路父亲不敢走，也不愿意走。 但是夕天不介意。 即使是凤凰遗蜕中的凤凰真血，也只能够让夕影多活大概半年的时间。 但是其他各族中与此等级类似的宝物加起来，至少能让夕影延寿三年，而有这三年的时间，夕天会成长地更加迅速与强大。 那个时候他就有新的办法去为夕影治疗。 但是面对这位新任族长这近乎巧取豪夺的手段，那些前来祝贺的隐族大员纷纷嗤之以鼻，没有一个人答应那个清单上的请求，即使说夕天承诺自己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而夕天对于这个结果也并不感到意外。 他将夕影安置在那座她往常居住的高塔中，因为此行漫长，不方便带上对方。 然后他独自一人走出遗忘之城，踏上了那场注定会载入隐族史册的讨债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