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玫瑰白露
轩轶一点都不好奇棘小姐,或者说,就像她自称的那样,姓棘名白凝如何会知道自己。 且不说棘北海在摸清楚他身份之后用这作为最大杀手锏来邀请自己给他女儿看病,就棘白凝自己来说,昨天谢恩给柳思思送过来的第一匣珠宝,就是从棘白凝这里求来的。 能求来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谢恩与棘白凝关系不一般,但另一方面同样和这位棘白凝棘小姐性格大房利落有关,毕竟寻常的贵族小姐,又有谁舍得将自己的生日礼物在原封不动地还给别人。 但这之后,或许棘白凝会多少知道一些那天的情况。 不过知道就好。 轩轶便没有继续向前,依然站在远处,虽然说他穿的是过冬的衣衫,而室内则因为炭火的缘故燥热如夏,但是少年额头连一滴汗都没有沁出:“敢问棘小姐是什么病症。” 棘白凝在屏风后笑了笑,依然虚弱难当:“怎么,轩大夫您望闻问切的工夫已经练到这个地步了?小女子只报下症状,您就能够对症下药吗?” “我想小姐您得的不是病。”轩轶站在原地平静说道。 此言一出,棘白凝在屏风后咬了咬嘴唇,沉默了些许,才问道:“大夫您何出此言。” 轩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道:“棘小姐您不感觉这屋里太热了一点吗?” “因为我很怕冷。”棘白凝平静说道。 “那么为什么这个屋里烧了这么多如此名贵的熏香?” “因为我喜欢这些香气。”棘白凝继续说道,没有迟疑。 “你屋里的这些炭火足够烤熟很多颗鸡蛋了,棘小姐还如此怕冷,恐怕和先天体虚没有什么关系吧。”轩轶说道:“至于棘小姐屋中的熏香,我想更多是想掩盖什么味道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轩轶看着眼前绣着大山大河的屏风,平静开口,继续说道。 “应该是。” “死的味道吧。” 屏风后传来了金属落地的声音,似乎是棘白凝闻言一惊,将手中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屏风后的少女窸窸窣窣地又将那个东西重新拿在手中,只是迟迟没有回答。 不想,或者说不敢回答。 “我知道城主大人自从小姐病了之后就找了很多医生,但是那些医生从来没有一位能够看好小姐的病。” “别说看好了,他们都被骂成庸医然后打了一顿逐出了兰阴城,然后所有人只看到他们离开了这座城,但是并没有任何人在世界上再见过他们……” 话说到这里,棘白凝才终于吃了一惊,声音微微发颤道:“他们……他们都死了?” “不对啊,爹爹明明答应过我的。” 轩轶摇了摇头,笑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棘小姐您的病既然那么重,那就不应该活了这么久。” “可是您的病既然没有那么重,那为什么整个州郡乃至于外地的名医都治不好您。” “而且给您治过病的医生最后都神秘失踪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我原本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可是令尊偏偏找上门来,甚至还拿了我的些许把柄。” “您与令尊的事情定然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但是我没有兴趣知道,我也不知道您的病究竟能不能治好。” “但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您想继续活下去吗?” 轩轶的话停在这里,屋里瞬间只剩下棘白凝轻微的呼吸声。 她在屏风之后呼气又吸气,但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少女竟然迟迟给不出答案。 最终,她的声音幽幽响起,平静中带着些许凄凉:“我……我不知道。” 轩轶点了点头,转身:“那么请恕轩某告退了,我们今天的谈话,我不会对第三个人提起的。” 这样说着,轩轶将手放在了房门把手上,正准备推门而出。 正在这个时候,轩轶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地,棘白凝的声音在轩轶身后再次响了起来,少女咬着嘴唇,开口说道:“我……” “我想活下去。” 轩轶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滴溜溜的金色圆球滚落在他的脚边,再往前是一座倒塌了的木质屏风,屏风之后,一头枯槁青发的少女穿着白色的纱衣正坐在几案后,赤足,手中空空如也。 大概就是在方才轩轶便是要离开的时候,这个少女掷出了手中的金球,打翻了她与轩轶之间的那道屏风。 轩轶弯腰,低头捡起那个稍微有点沉重的金色圆球,在手中稍微把玩一下,然后看着有点气喘吁吁的白衣少女,侧头轻轻笑了笑: “现在,我们可以治病了。” “棘小姐。” …… …… 棘小姐比轩轶原本所想象的还要好看许多。 病人原本都不会多好看,更何况还是棘小姐这样的久病之躯。 但是偏偏棘白凝真的很好看。 轩轶在几案的对面坐下,看着棘白凝纯白的面孔,这位棘家小姐很瘦,脸都瘦成了标准的瓜子型,所以便衬得眼睛特别的大,而棘白凝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原本就很大。 少女肤白如凝霜,眸色如潭水,一颦一笑皆可见风情,但因为久病缠身,所以说更有种西子捧心的感觉。 但是,轩轶却从对方的身体中感受得到那氤氲弥漫的死气,这样的死气原本不应该在活人身上聚集,但是偏偏棘白凝的身上却凝聚了如此之多。 如果不是她爹是棘北海的话,如今的棘白凝早已经死去多时。 但即使这样,他依然只能缩在这个燃烧着熊熊炉火的屋子里,借着那浓烈的熏香味道,来掩盖身体的朽败味道。 “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得了这样的病。”轩轶静静问道,不苟言笑。 他既然答应了要治对方的病,那么就当然不会食言。 “我以为轩大夫不用问就什么都知道呢。”棘白凝依然双手捧着那个金色的圆球,就好像是捧着暖手炉一般,但是轩轶自己知道,那个金色圆球一点都不暖和,反而很凉,也很重。 少女如是略带开玩笑的口气,但是轩轶自己却一点都不感觉轻松。 “我当然不会什么都知道。”少年说道:“因为人不应该知道太多的事情。” “你身上的诅咒,是什么时候被种下的?” 轩轶再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