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风细雨抚千柳

    中年人的嘴角猛地抽了两下。

    这世间能有几人有资格享受他亲自动手做出的烤肉？若是换成别人，还不得受宠若惊，欣喜若狂？

    哪里想到此时此刻，竟然被两个小屁孩头也不抬的给拒绝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有些不死心的再次问道：“你们两个确定不吃？”不过他话一开口就后悔了，因为这一次对方更直接，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了。

    中年人苦笑着摇头道：“这他妈什么世道啊，老子竟然也有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一天，这一贴还贴了俩......哼，不吃拉倒，饿死你们两个算了”

    中年人一阵嘀嘀咕咕的抱怨，随即再次撕下了一块肉，塞入口中，狠狠的咀嚼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吃出方才的那种陶醉感，反倒吃出了如同生食仇家血肉般的那种快意情仇的感觉。

    场中有些安静，除了篝火和烤肉发出的霹雳吧啦的声响，就是中年人有些令人心颤的咀嚼声。

    “为什么救我？”

    女子忽然开口，声音显得平淡之极。

    咀嚼声戛然而止，中年人向两人看了过去。

    林修依旧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女子目光一滞，不再开口。

    中年人有些艰难的吞下了口中塞的有些太满的烤肉，一脸怒其不争的低语道：“真他妈是个白痴！”

    半响之后，女子低着头再次开口道：“你会后悔的！”

    林修终是抬起头来，缓缓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向了天穹，喃喃的说道：“或许吧”

    中年人几近崩溃的说道：“天啊，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再过半响，女子第三次开口：“到时候我不会有任何怜悯”

    中年人一脸急切的自语道：“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啊，小子你可千万要......”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林修那边已经回答上了，只有三个字：“随你吧”

    女子浑身轻轻一颤，终是不再言语。

    而中年人这边，已经呆住了，彻底的呆住了。

    他脸上的呆滞持续了约莫三息的时间，忽然被莫名的愤怒所充斥，他竟是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形晃了两晃，大踏步的走到林修的近前，在对方一脸惊愕的目光中大声吼道：

    “小子，你哪天要是死了，知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修愣住，被对方气势所摄，一时间不知对方何以，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中年人大吼道：“笨死的！”

    林修的眼皮一震抖动，中年人再次喝到：“那你知道我万一要是死了是怎么死的吗？”

    林修再愣。

    中年人仰头朝天，浑身乱颤，嘴唇哆哆嗦嗦半天，愣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片刻后他猛然指向林修，声音颤抖的说道：“你这种人，要是独自闯荡江湖，绝对活不过两天。”

    “噗嗤”

    低头的女子似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林修一脸不解。中年人黑着脸说道：“你是不是还不信？你觉得你现在活的挺好是吗？”

    林修没有开口，可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中年人冷哼道：“你他妈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江湖。不入江湖，永远不知道身不由己这四个字的沉重！”

    他瞥了林修一眼，淡淡的说道：

    “小子，我跟你打个赌，你要是真能独自活过两天，金钱，女人，神兵，秘籍，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若是不能，我也不要你什么东西，看你那穷酸样，除了一把破剑也没啥好东西，你以后在我跟前就少露出你那张死人脸就行，怎么样？赌不赌？”

    林修吧嗒吧嗒眨了两下眼睛，似是试探道：“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中年人目露得意，他开出这种于对方而言就是稳赚不赔的条件，就不相信对方会拒绝，如今看到林修似是果真意动，不由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道：“那是当然，老子一诺千金，什么时候说过空话。这么说来，你是准备赌了？”

    林修摇了摇头，干脆利落道：“不赌！”

    中年人猛然愣住了，眼中满是不解。就连女子也多看了林修几眼，目光中闪过疑惑。

    “为啥？”

    面对中年人的疑惑，林修沉声说道：“我家中一个长辈说过，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与，除了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之外，根本没有第二种方法。”

    中年人目光微滞，女子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林修再道：“再说了，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就说我要什么给什么。我若要那天上的星星，你也能给我？”

    中年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女子忽然撇了撇嘴道：“自己一副乞丐样，还说别人穷酸。就你那样的还敢说别人要什么给什么，你当自己是谁？大云王朝的皇帝？六大圣地的掌教？还是连天塔上的云龙将军？”

    中年人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女子的身上，有些好笑的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帮那小子说话啊？”

    女子目光微滞，轻轻低下头，声音却有些冰冷的说道：“我帮他？哼，你想多了，我只是看不惯某人牛气冲天，大放厥词而已。”

    中年人呵呵笑道：“小丫头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罢了罢了，相逢即是有缘，若是连个称呼都不留下难免有些不方便，咳咳，你们可以叫我龙叔！”

    “呸，还龙叔，你咋不上天呢？”女子一脸鄙视的说道。

    自称龙叔的中年人依旧一脸微笑的说道：“只是个称呼，何必这么认真呢？总得给自己起个响亮点的名字吧？你准备起个啥名？”

    女子再哼一声，似是不准备搭理对方，可是当她不经意间瞥见林修也看向了她，略作犹豫，低声说道：“我叫千柳”

    中年人略显惊愕的说道：“千柳？原来是棵小柳树啊。我还以为你会给自己起个什么冰，什么霜呢？春风细雨抚千柳，碧波轻荡河畔花。嗯，挺好！”

    千柳冷哼一声，低头不语。

    龙叔又看向林修，林修略作沉吟，如实说道：“我叫林修！”

    千柳眉目中浮起一抹奇特的神采，可是仅仅瞬间就消失于无形，她皱眉看了林修一眼，眼中有一丝茫然一闪而过。

    而自称为龙叔的中年人却疑惑道：

    “哦？林修？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林修眉头微蹙，却没有开口。

    龙叔忽然笑道：“是了，难怪耳熟，主要是你这名字有些忒俗气了，就像人家小名叫什么牛蛋狗娃似的，一抓一大把。”

    千柳的嘴角扬起一道轻微的弧度，而林修，却已经目瞪口呆！！！

    龙叔皱眉道：“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林修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

    “真的已经俗到这种地步了吗？”

    ......

    ......

    山林间的早晨，到处是鸟儿欢快的清鸣，充满了活力。

    千柳静静的坐在地上，斜着头梳理自己的秀发，三千青丝如瀑，丝丝绕指香柔，可谓妙韵横生。

    难怪有人说女子有三个时候最有韵味，一是芙蓉出水，二是慵懒如醉，最后一个就是这美人梳头。更有前人专门就此作诗一首，其中的“一编香丝云洒地，玉钗落处无声腻”更是流传千古。

    这就是这样难得的美景，此时却无人欣赏。

    龙叔在远处负手望天，一派世外高人，淡泊清雅的样子。而林修低着头看着身前的几只蚂蚁，看的那叫一个聚精会神，一丝不苟。

    风里响起了一声长叹。

    片刻之后，龙叔轻声说道：

    “山林虽好，却有避世之嫌，绿杨正茂，当受风雨洗礼，该下山了！”

    林修听到这句话，微微抬头，目不转睛的看向中年人，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站起，抱拳向着中年人遥遥一揖，语调至诚的说道：

    “龙叔，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今日分别，也不知何时方能再见，我......”

    林修这边正真情流露，龙叔猛然转过身来看向他，目光中满是说不出的古怪。林修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怎......怎么了？”

    龙叔语调古怪的说道：“你还知道我与你有救命之恩？”

    林修正色道：“铭记于心，用不敢忘？”

    龙叔撇嘴道：“实际都已经忘得干干净净，还说什么不敢忘这种屁话。”

    林修皱紧了眉头，目中满是不解。

    “真没忘？”

    “当然没忘！”

    “那就好！”

    “......”

    “那收拾收拾，咱们准备下山吧”

    “咱们？”

    林修这最后两个字，彻底让龙叔怒了，他黑着脸，近乎咆哮的说道：“小子你他妈什么意思？口口声声说什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现在一转身就想把老子甩了？”

    “哼，要知道救命之恩大如天啊，正常是要以身相许的。不过老子对那龙阳之癖没什么研究，现在就让你跟在身边端茶倒水，捏肩揉腿，一路护送老子回家。这些，就当做你的报答了，怎么，有问题吗？”

    林修呆了半响，吧嗒吧嗒的眨着眼睛，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中年人到底什么意思。他面露难色，可是仅仅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就重重点头道：

    “好”

    龙叔目露满意，忽然间，目光落在了千柳的身上，说不出的怪异。

    千柳美目一滞，瞬间一脸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