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殉道者

    “我的名字是弗兰西斯·莫雷，内卫部队准将，名气不大，但在座的诸位阁下，应该都是认识我的。”他看了看在场的人，停顿了一下。

    副总统玛利亚·默森女士和总理近卫泰罗先生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示意对方先说话，但彼此又都不愿意说话，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僵持中。

    见到这一幕，在场年纪最大的人，上个月才过完八十大寿的军令部长，共同体制服组第一人的罗纳德·艾尔温元帅低沉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弗兰克……你这次玩得有点过分了。”

    “真的不好意思，阁下，我是惹出大麻烦了。”面对这位独立时代的老兵，弗兰西斯·莫雷准将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尊重和歉意，但态度却没有丝毫地松动：“只是，您也是知道我的，既然做了，就一定会做到最后。”

    艾尔温元帅表情木然地点了点头：“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我需要诸位阁下，提供一艘弗莱彻4型驱逐舰，在半个小时之内抵达这里，和蔚蓝公主号接驳。船上要有正在被无理关押的参谋长施瓦茨上将阁下，以及数位受到被无理扣押的高级将领，以及他们的家人。我已经把名单放到诸位的工作邮箱里了。另外，我还要10亿金龙。”他停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是金龙！不要纸钞和别的那些本票汇票啥的，我是个军人，不懂这些虚头巴脑的。”

    “确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我也不懂，金灿灿的金币是看着舒服。”艾尔温元帅停顿了一下，视线透过屏幕，在屏幕一角的那些战斗机器人身上扫过，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看向了近卫总理，后者顿时露出了头疼的表情：“弗兰克，你要明白，施瓦茨上将关押的地方，涉及到的司法部和检察院，沟通是需要时间的。至于一亿金龙……呃，中央储备倒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储备，可是调集也是需要时间的。至于船的话，就得协调国防委员会方面了。呃，尼希塔委员长他还好吗？”

    莫雷不阴不阳地笑了一下，调整一下镜头，让大家看了看安静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凯斯·尼希塔。

    国防委员长先生表情很镇定，坐姿很端正，眉眼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傲然和不屈，确实是比满脸苍白惶恐不安的诺克汉姆总统先生有范儿多了。

    元帅的视线只是在总统和委员长身上飞快地扫过，大多数时候依然在紧盯着屏幕边缘的战斗机器人，

    “哦，对了，这是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鲁尔·甘德先生。”屏幕对面的莫雷准将又将镜头对准了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个儒雅的中年男子。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试图在说服我谈判，真是一位敬业的先生啊！说的话和近卫总理完全一样！甘德先生真的是安全事务方面的？不是外交部的？”

    大概是莫雷准将现在的态度比较友好，甘德先生也挤出了一个笑，道：“这个，您过奖了，在下确实曾在外交部任过职。”

    莫雷笑着点了点头，没有理会对方，笑着道：“从现在开始，每过半个小时，我们都会处决一批人质。第一次是一个，第二次是两个，第三次是四个，第四次……”

    第四次就是八个？那还好嘛。这事情就算是拖上四五个小时，也死不了多少人的。屏幕对面的大人物们大约是有人送了一口气。要知道，蔚蓝公主号上有两万多人，就算是这么个杀法，也还是能坚持不少时间的。只要没有杀到大人物和重要的外宾身上，那之后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这时候，却见莫雷准将露出了森然的笑容：“很遗憾，不是八个，而是十六个。我是个无趣的人，喜欢数学，但不喜欢加法和乘法，更喜欢平方。”

    那为什么第二次就是两个了啊？一的平方难道就成了二了吗？体育老师都不可能这么教数学吧？

    除了莫雷准将，在场估计有很多人是想要这么吐槽的，但没人敢说出来。

    大家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可还没有等到落下来，却见莫雷却再次拔出来手枪，直接对旁边的安全事务助理甘德先生扣动了扳机。

    甘德先生的额头被击穿，一瞬将就失去了性命。失去焦距的双眼中同样凝结上了迷茫和惊骇，和在之前死掉的罗布南准将几乎一模一样。

    他大概同样也很难理解对方为何不按理出牌，所以才这般的死不瞑目了。当然，值得庆幸的是，他至少死前是没有受到什么痛苦的。

    舰桥内再次传来了一阵惊叫声，但在莫雷的手下，和那些武装机械人的镇压下很快停歇，渐渐化作了隐藏在人群中的一些低声的哭泣。

    莫雷准将回头，对大家敬了个礼：“抱歉，我和诸位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也不会虐待大家。只要诸位不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无论是想哭，还是想叫，都是没问题的。这是宇宙之灵，万物主宰赋予我们的天性，不必压抑！”

    虽然这么说，但谁敢在这时候真的解放天性啊？

    屏幕对面，副总统默森女士差点也想叫起来，但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捂住了自己的嘴。，近卫总理则满色苍白，看着死不瞑目的甘德先生，且喜且怜，心中百感交集。

    见多了死人的艾尔温元帅倒是不可能失态，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沉得仿佛压抑着乌云。

    莫雷道：“哦，忘了告诉诸位，时间是从现在开始计数的，而不是半个小时候。这里是弗兰西斯·莫雷，另外从蔚蓝公主号发来的消息。诸位可以继续考虑。很感谢曾经在外交部任职过额甘德先生，他真的很擅长交涉，又为你们赢得了半个小时时间。如果外交部的诸位都能表现出这样的能力，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吧？”

    “不要干傻事！蔚蓝公主号的一切，都在我统治的控制中。此外，对面的飞雪48号驱逐舰上的，也都是我的同志，一旦发现你方任何舰支进入警戒线，他们都立即向蔚蓝公主号火力全开！所以，最后再提醒诸位一次，不要干傻事！我相信诸位的理智！”

    准将向大家行了个军礼，接着不由分说地断掉了联系。

    他的视线透过了舰桥，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那两团已经化作一堆太空垃圾的驱逐舰，心中微微一痛。可是，当飞雪48号慢慢进入自己的视野时，莫雷准将那小小的不忍便已经烟消云散。

    “这都是……必要的牺牲！”他对自己说。他也是这样对其他的同伴们说的，这当然也包括了正在飞雪48号上指挥的大石少校和杜温上尉。

    在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视线似乎穿越了组成船只的钢铁城塞和宇宙空间的束缚，和飞雪号上的两位好友有了瞬间的对视。

    “我们现在是叛国者，但我们未来一定是英雄！”他再次对自己说。

    莫雷准将又看了看更远处的，涂着骚包的红蓝两色的巡洋舰。现在已经被吓住，停在了飞雪48号的主炮射程之外。

    都是演习的学生吧？莫雷很快就确定了那两艘船的身份，于是便直接将其忽略了。相比起来，船上被自己锁在保安室里的300多名安保人员，以及……那个人，才更有可能形成威胁。

    “他真的死了吗？”莫雷准将依然缺乏实感。他自己也是四环的灵能者，算是勉强踏入了高环的门槛，太清楚高环的圣者们生命力有多强了。

    “无论如何，胜利者是你！你越级挑战成功了哦。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成长了很多吗？”在他的脑海中，依稀有一个声音在絮叨着。

    “反正，你也已经不能回头了，不是吗？”

    是啊！不能回头了！成功了，就依然有未来！我的未来！上将的未来！共同体的未来！

    莫雷捏紧了拳头，觉得自己就仿佛一个负重前行的殉道者。

    地球上的会议室中，一众支配着这个国家的大人物们陷入了压抑的沉默中。如果不是在场好歹有一个主心骨，这样的沉默恐怕还是会持续很长时间的。

    自我感动的疯子！不是被脏东西附体了，就是本身就是脏东西！

    艾尔温元帅在心里骂了一声，手在桌子上轻轻敲打了一下，在唤回了大家的神智后，对副总统道：“副总统女士，现在总统先生没法履行他的职责了。这里就由您做主了。”

    我怎么做主啊？这种事，我没经验啊？

    默森女士虽然日思夜想，指望总统先生哪天出个意外挂了，这样就连大选那个修罗场都不用熬便能直接上位了。可问题是，她是从参议员一步登天的，因为长相很亲民说话又好听和媒体的关系不错才上位的，没当过什么地方行政和部委长官，根本没有必要的决断力。

    “元帅阁下，您才是专家，在这里，大家都需要您的智慧和勇气！”默森女士对元帅道。

    她确实没有什么临机决断的天赋和能力，但甩锅这么基础的政治家技能，也还是有的。

    元帅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年纪只有自己一半，姑且也能算是徐娘半老美熟女一位的副总统女士，心里开始mmp了。

    我是个屁的专家！我开过船打过仗，但也没处理过这种事啊？到这个时候还不想着承担责任，你这人的格局也就如此而已了。

    不过，这女人不敢决断也是可以理解的。总统外加一大票高官，再加上一群国外重要宾客居然在首都星的上空被挟持，真是太特么的活久见了啊！

    谁能想到，整个活动安保的负责人会跳反啊？真是的，王景阳那小子在干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副手有精神问题吗？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的能力是最能感知和判定敌意的吗？

    艾尔温元帅虽然不是太懂神秘学，但却是真的见识过王景阳和他的师兄弟们的无上威能。正因为如此，才会力排众议，让他担任蓝色卫队的司令官，让他负责海军节庆典的最后一环的安保。可没想到，却玩出这么一处。

    “高位的灵能大师也不代表万能啊！当初李元帅教我的，怎么上了年纪就忘了一干净呢？”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不会他也跳反了吧？”

    艾尔温元帅刚这么一想，随即便赶紧在心里摇头。他虽然对王景阳和他的师兄弟们的能力开始怀疑了，却绝对信任他们的人品。

    元帅望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像是在哀求爸爸给自己兜底的熊孩子一般的副总统女士和总理先生。论年纪，他绝对也能当这两人的爸爸了。可是，他同样也知道，但凡自己的决断有任何失误，酿成了任何悲剧，在事后把自己推出来背锅的，也一定会是这两人。

    算了，都这把年纪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啧，派里斯那老小子运气真好，居然跑“新大陆”逍遥去了，也就不用在乎这里的烂摊子了。

    想到这里，艾尔温元帅下定了决心，开始发号施令了：“十亿金龙，船，还有施瓦茨上将方面，希望大家都去准备吧。至少要做出个样子，让莫雷相信我们确实在准备！”

    副总统看向了总理，后者咬着牙艰难点头：“明白了。”

    唉，都是重要的国家贵金属和外汇储备啊！

    “另外，给我莫雷半年来所有的行程表！他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接触过什么不明所以的东西，我都要知道！二十分钟之内就要知道！”元帅盯着在场的几位情报部门的负责人，眼神宛若利刃一般，差点就要把对方凌迟似的。

    艾尔温哼了一声，拉开了一个光幕，竟然是一副手绘画，赫然是蔚蓝公主号上的那些战斗机械人。

    “这，这是……”

    “我年轻时候可是皇家艺术学院毕业的，学的是素描和工程美学……”元帅很想得意洋洋地标榜一下，但随即意识到不是时候，便咳嗽了一声，指着画面道：“这是莫雷的机器人！据我所知，并不是我国，乃至主要军事国家的任何现役军用战斗机器人的一种，我要知道它们的型号和来源！立即去查！”

    “这，还是二十分钟吗？”国统的负责人硬着头皮道。他们是文官编制，大概是觉得这样会好说话一些。要不然怎么办呢？没看到委统的负责人，一位少将先生已经哆嗦地不敢说话了吗？

    “十五分钟！晚上一秒，我就把诸位都绑在反物质炸弹上，一起丢到白矮星里去了！”

    大家都不用想象那个场面便已经头皮发麻了，除了不断点头，赶忙告辞带着手下人去干活，也就没法说别的了。倒是人群中，不知道那个人才冷不丁地低声来了一句：“反物质炸弹……不是还在试验中吗？”

    “那不是更好吗？”艾尔温元帅道。

    国统和委统的负责人一个踉跄，出门的动作更是急促了不少。

    元帅按了按太阳穴，正准备交代别的事，便有一位总统府的工作人员冲进了会议室，正好和情报部门的高官们擦肩而过，差点就撞个满怀。

    “又怎么了？”副总统女士沉声喝道，这会总是是有点女强人的霸气了。

    “副总统女士，诸位阁下……外面，外面各大媒体的人都已经聚齐了！要求我们公布事件真相！这……”

    “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近卫总理勃然大怒：“宣传部的人干什么吃的？总统府新闻司的人呢？都该绑在鱼雷上发射到黑洞里去！”

    “蔚蓝公主号上就有好多记者。刚才他和我们通话，全部都通过记者们携带的器材广播出去了……”

    在场的一众共同体的统治者们都被吓到了，差点慌得跳起来，赶紧琢磨着自己之前有没有失态的地方。这可是比船上的两万人，外加上总统先生和一众外宾的生死重要多了。

    当然，他们毕竟不是傻子，确定媒体得到的镜头应该只包括了莫雷准将那边，不可能拍到自己这一边的，这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点镇定。

    元帅按自己太阳穴的力道又重了几番：“我多么地怀念李元帅的时代啊！那时候还是有新闻管制的，虽然老是被其他国家职责说我们不自由啥的，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麻烦啊！”

    这话就实在是太不政治正确了，在场人都在赔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当然了，有人是不是趁机记了一点小本本，就实在是说不清楚了。

    “让烈日要塞上和鹰堡要塞上的龙息高斯巨炮准备……同时，调两艘装备了大功率光矛主炮的战巡和无畏接近。”艾尔温元帅开始下令了。

    “……远距离炮击确实有可能对叛变的飞雪48号一击必杀，但距离太远我们很难保证命中。另外，也很难保证不会波及到旁边的蔚蓝公主号。”有将军大概是猜到了艾尔温元帅的想法，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但是执行命令吧。”元帅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离蔚蓝公主号的，我方最近的战舰在那里？”

    “这个……”

    “说！”

    “是，是刚刚演习完的两艘巡回御史级啊！可是，船上的都是学生啊！”

    元帅闻言一怔，随即陷入了沉思。